本人是依親（台灣人太太）持居留證的外籍居民，長年設籍居住在台北市，不久前的疫苗注射，在台北竟不得其門而入，最後不得不遠赴新北市的三重完成接種。這段小小的疫苗注射經歷凸顯，相比新北市，台北市對外籍居留者的接種一事，安排得有多怪異輕慢。
見微知著，舉一反三，以這種行事方式，難怪台北市的確診爆不完，到後來每日確診數經常超過人口比台北市多一倍的新北市。下文羅列的細節雖然瑣碎無聊，但身歷其煩，很難不慍忿。
怪／錯之一：擅自剔除居留證
7月9日，台北市開放65歲以上長者注射疫苗。上網操作預約時，讀到兩處文字都是「具中華民國國民身分證」（截圖略），便覺不妙：難道居留證不符資格？
試著登記預約，果然不行，在「身分證」一欄填入居留證號碼，立即顯示格式錯誤，沒法預約。很顯然，我注意到的「具中華民國國民身分證」規定是玩真的，居留證不符資格。
但疾管署7月6日更新的〈疫苗施打意願登記與預約四步驟〉明明規定「輸入資料 1. 身分證／居留證號碼……」。台北市為什麼要擅自將「居留證」剔除掉？
怪／錯之二：「居留證」資格訊息的無厘頭安排
如此一來，我們持居留證的怎麼辦？來回點擊，在這個「預約系統」裡居然找不到相關資訊，讓人不知所措。剔除「居留證」的預約資格也算了，但至少得讓外籍居民知道去哪裡預約吧？感覺上，因為持居留證，合法正當的「疫苗權益」便像是被台北市剝奪了。
還好，忽然想到，網上服務通常都有「問題解答」的「Q& A」，不妨去那裡試試看？於是，在「台北市政府衛生局」官網的「常見問答」部分，找到了7月5日發布的「18 68歲以上長者為外籍人士持居留證或永久居留證者可接種嗎？」
相關資訊好像是有了，但這本該與「身分證」一視同仁的「居留證」資訊，為什麼在專門的「疫苗注射預約系統」裡全無，被排擠到「常見問答」裡？是要和外籍居民玩「捉迷藏」遊戲嗎？我算幸運，想到「問題解答Q& A」，找回資訊，其他沒想到「問題解答」的外籍居民呢？是否只能失去接種機會？
而且，見圖五，當英語部分已轉進到「Over 65 years old」時，中文部分從無更新，仍然只有「18 68歲以上長者……」的過時資訊，直到這條資訊因時過境遷被撤銷。
資訊的提供既草率，流程又無厘頭地曲折無序，彷如刁難，台北市政府何以如此？
怪／錯之三：語言混亂
以上的「18 68歲以上長者……」點進去一看，是有這麼一份中文說明，如下圖一：
但它還不是預約登記的網頁，預約登記還要再轉網頁。於是再點擊，網頁一變，傻眼，變成全英語，見下圖二。
上一頁都還是中文資訊，為什麼到這裡最關鍵的實際「預約」部分，中文卻突然消失了？我還好，懂點英語，但也深感不如中文方便，如果是中文好，英語差的外籍居民呢，比如某些尚未入籍的陸配？
後來想一想，我自以為明白了：這份英語預約有人數限制，紅字寫著「Open available vaccines：200」，總共200劑（這又是問題，見下文），沒法按中、英的兩語種精確分配，所以中文就省了。況且，何止中英文？還有日本、越南、印尼……的數不清其他語言吧？但用英語一統天下，這是方便政府管理者的做法，從我們使用者角度來說，到這裡母語的中文突然不見，就是怪異、不便。
即便如此，點擊到下一頁，顯示的是名額沒有了，見下圖三：
我在台北市的疫苗預約「探索」就此走到頭，沒路了。
柳暗花明新北市
沒辦法了，去新北市碰碰運氣吧，以前曾瀏覽過新北市的網頁，好像和台北市不同。果然，網頁一轉到新北市的預約系統，事情豁然開朗，文字說明第一行即明註「預約資格：不限戶籍」，即，台北市民的我也可預約；而「注意事項」之「6」更格外提醒：外籍人士「請於身分證字號欄位輸入居留證號碼」，多貼心！和台北市那些拐彎抹角曲折怪異的流程限制相比，新北市何等明快簡單？見下圖四：
於是，我選擇離家相對較近、提供劑量較多的慈濟三重園區，幾分鐘就完成預約，並立即接到簡訊確認，兩天後，12日星期一上午，即到三重慈濟完成接種，且整個過程從進門停車開始，到注射後的醫護叮嚀，只覺得有序、快速、周到。
我這個在台北市接種無望的台北市外籍居民，即如此順利地在新北市完成接種。新北市和台北市的差距，何以如此巨大？
怪／錯之四：衙門疫苗剩，路有缺苗人
接種後一天，讀到各縣市疫苗有剩餘的新聞，數雙北市最多。在我看來，新北市遵守中央規定，對外籍、外縣市人士皆平等慷慨，施打疫苗已盡力而為，無可批評，但台北市既然疫苗剩餘這麼多，為什麼還要限制外籍居民的合法注射？68歲以上只給200劑，65歲以上呢？也是200劑，見下圖五，且也是「The registration is fully booked，預約名額已滿」。很顯然，無論68歲以上還是65歲以上，200劑都不夠。
台北市一方面疫苗大量剩餘，一方面合法的外籍居民又注射不到，用「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來形容言辭上或有誇張，但道理不正如此？
況且，實際上是不是真有一批想施打疫苗的外籍居民，因為台北市的怪異規定而施打不到？
抱怨和疑問還不止這些。
怪／錯之五：台北市最不該「歧視」外籍居留者
其實，在上網新北市預約之前，我先按台北市預約系統的指示，致電1999詢問。預約網頁列出的1999分機有7支之多，1801〜1807，但我撥了其中的5支便放棄了。因為這5支分機中，1支是一通就斷線，試了兩三次都是如此；1支是鈴響無人接，這2支是異常；另3支算是正常，卻都是「忙線中」，等很久也等不到服務。這些也都是問題，但與「居留證」無關，本文點到為止。
因如此一連串的挫折、不快和疑問，撥電話也無人可問，便忍不住要訴諸文字。找到台北市政府的「單一陳情」網頁，寫完投訴信，卻寄不過去。為什麼？又是「居留證」惹禍！「單一陳情」的「個人資訊」部分竟然和預約接種一樣，不接受「居留證」號碼。沒辦法，只好填入太太的身分證號，才將投訴信寄出。這實在豈有此理，難道台北市政府不讓外籍居民陳情？
疫苗注射的差別待遇，其實已是明顯有意識的「歧視」了，不過我不喜歡「歧視」這個詞，寧可稱之為「差別對待」。但疫苗注射之外，「單一陳情」也如此，兩事相加，等於坐實：台北市政府對待外籍居民的態度，就是「歧視」。
在台灣的持居留證外籍人士，除因嫁來台灣的「依親者」之外，另有兩大類，一是比較「高端」的技術、文化、商務型人才，如企業主管、技師工程師、教師、留學生、宗教家等；另一類是比較單純的勞工型人士，如移工、外傭等。
台北市作為台灣政經文中心的首府之地，應該匯集了最多的外籍「高端」人才，台北市本應格外善待他們才是，但實際上並非如此，不理解台北市政府是怎麼想的？
「扔病歷」：柯文哲的「權暴舊意識」
最後，回到標題的「扔病歷」來吧。柯文哲曾兩次對疾管署官員口出惡言，說要扔病歷到他臉上。如果在柯文哲眼裡，扔病歷 ＝ 批評反駁，那請問，我、我們這些接種、投訴都無門的台北市外籍居民，該扔幾份病歷到市長柯文哲臉上？
對柯「扔病歷」，那是「以其人之語還其人」，並非真要動粗。事實上，「扔病歷」是一種「權力＋暴力」的陳舊落後意識。它的「暴力」是雙重的：對疾管署官員，是「語言暴力」；對柯自己，是實際的「行為暴力」，見下文。難以理解，一位當代的民選政治人，何以會津津樂道於此種暴力？
「扔病歷」是一個高度職業化／專業化的動作，非身歷其境者，如非「親自」動手扔病歷，或非不幸親身經歷被扔病歷的極少數可憐的下級醫療人士，其餘99%的廣大各界社會人士，是絕對想不到世上還有「扔病歷」這回事的。
因此，第一次聽柯文哲說「扔病歷」，便起了極大反感，因為當即理解到，柯會這麼說，肇因他過去就這麼做過，且被他「扔病歷」的，絕對都是他下屬，絕不會是他上司如台大醫院院長。一個「扔病歷」，柯文哲是否「媚上」不得而知，但一定「虐下」。權力＋暴力、權力傲慢vs.無權卑微，這種陳舊落後的意識，至今盤伏在柯文哲的腦瓜裡。
＊作者為專欄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