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典蓉專欄:女人們,妳們有慷慨的本錢嗎?

2014-12-27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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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運領袖陳為廷因涉性騷擾案最後退出苗栗立委補選,整件事也曝露台灣進步運動的雙重標準問題。(余志偉攝)

學運領袖陳為廷因涉性騷擾案最後退出苗栗立委補選,整件事也曝露台灣進步運動的雙重標準問題。(余志偉攝)

同情左派的英國當代思想家泰瑞.伊格頓(Terry Eagleton)曾經說,「馬克思主義者所希望的,不過就是不要再當個馬克思主義者而已。」他認為,馬克思主義者就像醫生,治好病人(打倒資本主義?)就失業,然後就可以燒掉格瓦拉的海報,重拾蒙塵的大提琴,聊些遠比亞洲生產模式更有趣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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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像泰瑞.伊格頓所說,馬克思主義的重點,在於它結束之後,人們可以有一個自己的人生。那麼,作為一位女性主義者,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換句話說,一天女性主義者,終身為女性主義,這不是時髦的標籤,而是深入靈魂的信念。

當然,假如現在真的已是進步社會,男女接近平等,一位自許女性主義的人也許可以稍微忘記自己的使命,可以更柔軟包容一些(假設她有那麼大的權力可以包容),畢竟,所謂平權,不論男女,他們要爭的當然不是淩駕別人的特權,而是慷慨、有能力付出給予的權力。

在權力方面,女人們其實是慷慨的,希拉蕊2008年痛失打破美國最高玻璃屋頂的機會,但女性主義者總會體貼善意的想,第一位黑人總統的有重大的歷史意義,至於第一位女性總統?還可以等一等;在台灣,高雄市副市長劉世芳請辭,她的理由是高雄市長是女性、議長是女性,將來總統也是女性,因此副市長一職應該留給男性一個機會,確實體貼,只是,男性政治人物為何從來不必擔心總統市長全部都是男人呢!

女人,通常還沒有拿到權力,就準備要退讓了!然而,現在是慷慨的時機嗎?或是說,女人的權力已經大到可以慷慨了嗎?

陳為廷決定參選苗栗立委,自爆襲胸案後一度仍堅持參選,但後來再爆新案後終於黯然退選。值得注意的是,陳為廷的朋友(不乏進步菁英)為何一開始會心存僥倖,誤信即使性騷擾案曝光後仍有可能過關,這是一個值得問的問題,因為這個問題碰觸到台灣運動是否真正進步的核心。

問法其實很簡單,就是兩個字,第一個字是「因為」,第二個字就是「雖然」。大概沒有人會認為,「因為」陳曾經有性騷擾前科,因此他適合參選公職,比較正常的理由應該是,「雖然」陳有前科,但是「XXXXX」,因此有必要支持陳為廷參選。

在這裡,關鍵正是那幾個「XXXXX」,括號中的理由可以隨意替換,不論這是更符合公平正義的社會,還是更強大獨立的國家,反正都可以犧牲掉女性的權益,問題是,如果一半人口只是被動的、物化的無權力人,任何理想不過就是空洞的詞語罷了!

美國1964年密西西比自由之夏運動,堪稱是美國60年代民權運動的基礎,無論是女權運動、反戰運動或是學生運動,幾乎都是從「自由之夏」開始起步;不可避免的,美國進步運動中的性別歧視問題,也是從「自由之夏」開始。在社會學者道格.麥亞當的《自由之夏》一書中,就記載女性志工的兩難,「這真的是那種典型的『進退維谷』處境。如果你不做(發生性關係),你將會不斷遭受騷擾,如果你做了,你有可能被冠上『壞女孩』的名號而被踢出計畫。男性卻不需要面對這些。」

重點也許不是女孩壞不壞,而是運動中的雙重標準,讓女性無所適從,一般社會中的性別雙重主義令人憤怒,然而,進步運動中的性別雙重標準,卻令人絕望到遍體生寒,如果在進步陣營中,女人都可以被「雖然」抺煞掉,連在號稱進步的場域中,都找不到平等的同志愛,女人還有談平權的空間嗎?

正是女性志工在「自由之夏」這樣次等地位的體驗,為日後的基進女性主義埋下伏筆,這是一個負面的體驗,卻包含了正面的提醒作用。但在台灣從21世紀回頭看一路走來的性別關係,你會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一點都沒變,女性主義者要像馬克思主義者,期待目標早日完成,下台一鞠躬,去過自己的人生,那個時刻顯然還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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