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緬因專欄:紅白對抗下的作曲家生存術

2017-12-23 06:40

? 人氣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這是一九三六年,好景不常,這部作品所受到的官方評論急轉直下,隨即成為蕭氏兩次被公開譴責的起點,自此到後半生以朱達諾夫(Andrei Zhdanov)為首的意識形態審查,總是拉鋸於壓抑與自我表現之間,直到史達林認為蕭氏應代表蘇維埃前往紐約交流、乃至六零年代蕭氏入黨之前,他無時不刻處於黨國的陰影中。《穆郡的馬克白夫人》受到「官媒」評論,認為流於「形式主義」(formalism),無益於社會主義的建設工程。在蘇維埃政權的文化政策下,形式主義代表的是「音樂歸音樂、政治歸政治」的反現實路線,這是嚴重的指控之一,對於作曲家來說亦是個難題,因為在這種藝術形式中,除了標題音樂、賦予歌詞或以強烈的調性表達情緒,音樂本就難以言說。

戈培爾的墮落音樂節

同時間,大陸西側的法西斯政權,亦有了對音樂的意識形態審查,並掀起了另一群音樂家不同姿態的回應。三零年代起,納粹政權也意圖建立其美學標準,並在一九三八年由納粹宣傳部長戈培爾(Joseph Goebbels)策展了一個名字非常煞氣的音樂節:「墮落音樂展」(Entartete Musik exhibit),在種族主義的隱原則下,將爵士樂(非裔音樂)、斯拉夫音樂、乃至被認為是由猶太裔作曲家孟德爾頌、馬勒,以及荀白克(Arnold Schoenberg)所「發明」的十二音列、無調性的現代音樂,都納入其批判的範疇中。

無調性音樂可說是被紅白兩大極端政權皆認定為低劣的音樂。前者高舉寫實主義、後者則是嘗試建構以亞利安為主體的古典音樂傳統。匈牙利作曲家巴爾托克(Bela Bartok)此時拒絕其作品在第三帝國、法西斯政權義大利演出,因而生活困窘,但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出現在「墮落音樂展」的名單中時,便帥氣地寫了一封抗議信給主辦單位,要求將自己的作品列入。這是他選擇留下的身影。

理查.史特勞斯(Richard Strauss)與納粹政權之間的關係則較為微妙,他從未批評、甚至有所合作,但也不無距離。卡爾.奧夫(Carl Orff)對納粹政權唯一的批判,則是因為他們不採用他所發明的音樂教學法,除此之外合作順利愉快、飛黃騰達,也因而在戰後再起不能。

一種作曲家一款命

人們普遍認為,是在這樣的時代下,使得蕭斯塔科維奇發展出他隱晦的密碼作曲法。在第一次公開譴責後,他著名的《第五號交響曲》成了再度公開發表的起點,表面是向社會主義認錯輸誠,實則描繪了那個風聲鶴唳的悲傷時代。同鄉史特拉汶斯基,則也因為共產革命逃亡海外,但因疑似對墨索里尼的親近、以及拒絕支持數位猶太裔音樂家的抗議,而被抹上一筆反猶的色彩。

巨變的時代對人總是考驗,對以表現為業的藝術家更是如此。一位藝術家選擇以什麼樣的方式進行他的創作、乃至創作外的活動,總將是面對自我與歷史深遠的問題。

 *作者為音樂工作者,同時現任民進黨媒體創意中心主任一職。本文原刊《新新聞》第1607期,授權轉載。

➤更多內容請看新新聞

➤購買本期新新聞

➤加新新聞LINE好友

 

喜歡這篇文章嗎?

楊緬因喝杯咖啡,

告訴我這篇文章寫得真棒!

來自贊助者的話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