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位資訊戰的防禦之道─教育自己別這麼笨:《民主的弱點》選摘(4)

2020-12-02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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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年普丁的駭客群,只是舒舒服服的坐在俄國,就能夠滲透到美國的選務基礎設施。(xresch@pixabay)

二○一六年普丁的駭客群,只是舒舒服服的坐在俄國,就能夠滲透到美國的選務基礎設施。(xresch@pixabay)

在自家革新

美國人革新的道路要從自家做起。因為俄國正在設法破壞我們的民主體制,美國要做的就是要強化自己的民主體制,而做法則是要一方面捍衛其選舉制度、一方面則是要解決其存在已久的社會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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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務之急是避免外國敵對勢力在選票上動手腳。二○一六年普丁的駭客群,只是舒舒服服的坐在俄國,就能夠滲透到美國的選務基礎設施。我們可以理解,為什麼當初美國的票匭會這麼的脆弱、容易被入侵:因為當時這手法只有俄國人用過。但現在,不能再用這手法以前沒見過做藉口了,可是美國因應這攻擊的進展卻非常的緩慢。自從川普上任以來,參院領袖米契・麥康納就已經批准撥款八億零五百萬美元,給聯邦政府作為提升選務安全的經費,可惜,據專家研究,這樣的數字實在是嚴重不足。二○一七年七月到十二月間,擔任國土安全部代理部長的伊蓮・杜克說:「你問我美國的選務系統安全嗎?不夠安全。聯邦政府要改善其安全防護,必須要先得到州政府的許可,要由他們提出申請才行。」

這個問題的難處在於聯邦政府和各州之間的權責平衡。目前的作法是,必須由國土安全部、聯邦調查局以及參眾兩院主動,去拜託各州接受聯邦協助,強化他們的選務安全,但這不是長久之計。前川普國家安全副顧問娜迪亞・夏德洛就說:「各州的選務安全問題應該要被追究,而且我們也應該查明為什麼有些州拒絕接受國土安全部的協助。」或許,這種各州各自為政的選務方式,在過去有其必須存在的原因。在數位時代以前,選務的完整性不致於成為全國性安全問題。但現在時代不同了,美國的管理架構也應該與時俱進。前國家安全副顧問艾維瑞爾・海恩斯說:「對美國選務基礎設施的脆弱,我真的跟所有美國人一樣,都有了深刻的體悟,所以我也很清楚,美國的選務安全真的有很多地方值得改進,而且也一定要加以改進。」前國土安全部部長傑・強森則說,理想上,美國發展「獨立的聯邦選務系統並不是辦不到,像美國的報稅系統就是由聯邦獨立擁有的。」

這樣的改革刻不容緩,但是美國也不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美國上千個獨立選務轄區,其實也提供了某種程度的安全性。全國性統一的選務基礎系統,萬一要是遭到單一全國性駭客攻擊的話,就會變得脆弱不已。但目前的情況,問題不在於各州獨立監管選務系統,而是在某些州拒絕保護自己州內的選務系統。共和黨參議員洛伊・布朗特(Roy Blunt)也說,「有些州真的就是沒有使用」聯邦政府特別為提升選務安全所籌措的款項。兩院議員應該要針對這些不負責任的州政府定出罰則,不管他們是規避強制性的安全標準或是其他缺失。這樣的威脅不是無法修正的,所以一定要加以清除。二○一六年任中情局副局長的大衛・柯恩就說:「篡改票數、對投票機動手腳、對選舉機制下手,這些都是可以加以阻止的,而且大部份都可以透過強化網路安全就可以做到。」而現在就是動手的時候。二○一六年時那種敵強我弱,敵暗我明,任一個外國勢力篡改美國大選的選票或是選舉人資料這樣的事,不容再重演了。若不將問題徹底根絕,美國將永遠都要屈居守勢來捍衛自己的選舉,永遠在提防最壞的情況發生,不斷要捕風捉影,追著敵人跑。

另外,美國選民的想法也在遭受攻擊。過去一百多年來,外國情報單位的確曾多次在大選前試圖改變美國選民的想法。二○一六年,俄國依然想達成同一目的,只是這次用的是新的招數:將竊得的電子郵件公布,同時還在社群網路平台上帶風向。

美國當下能做的就是要控制住這些威脅。首先,被不知來源盜走文件並將之外流這類的事件,是不可能停止的。選戰陣營中員工可能會成為駭客攻擊的對象,他們被竊走的文件則可能會流進社群媒體,而報社媒體則會決定要公開哪些文件。當筆者問一些美國的政治記者,如果將來大選又有透過維基解密洩露竊來文件的話,他們是否會加以報導,他們的答案一致都是:當然會。《華盛頓郵報》駐白宮首席特派員菲利普・洛克就說:「只要有新聞價值,就一定會被報導。」

在一個數位化的民主國家,把公眾人物的私生活公開非常容易,但卻讓人很不自在。沒有人知道駭客下一個要找上誰,是Instagram的帳號、網上瀏覽的歷史,或是私人簡訊。即使如此,未來再有類似的事件,其傷害性是可以降低的。二○一六年時,新聞記者都專注在報導波德斯塔、民主黨全國會議電子郵件的內容,卻不去報導外流這些文件的可能來源。但其實,反過來可能更有新聞價值。《紐約時報》駐白宮的首席特派員彼得・貝克就說:「大家既然已經有過去的經驗,因此對於東西的來源可能會更在意,這可能會在將來成為大家比較有興趣的焦點,不像以前。」另外政府也可以幫忙,儘快發表聲明,確認背後主使文件外流的首腦是誰。加快追查真兇,有助於讓報導品質提升,也讓選民更能明智地審視竊來的文件。

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AP)
2017年,與俄國情報單位有牽連的駭客,公開了從當時的法國總統候選人、現任總統伊曼紐・馬克宏(Emmanuel Macron)競選陣營竊來的電子郵件。(AP)

另外,選民也應該學著不要那麼好騙,被媒體報導牽著走。二○一七年,法國就發生一件事,與俄國情報單位有牽連的駭客,公開了從法國總統候選人伊曼紐・馬克宏(Emmanuel Macron)競選陣營竊來的電子郵件,當時他的競選對手是極右派的瑪琳・勒・朋(Marine Le Pen)。該文件被貼上網的時間就選在大選前夕,但是整個法國卻全都沒人關注,部份原因在於法國大選規定,選前媒體不得再報導選舉相關情事,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馬克宏陣營指控這些文件是偽造的,另外的原因則是因為法國的政治人物、記者和人民已經見識過美國二○一六年大選的情形,不想再重蹈美國覆轍。前美國駐俄羅斯大使威廉・柏恩斯(William J・Burns)就說:「你看看法國人,他們也不用去恫嚇俄國、要對方停止干預,但也沒被人弄亂腳步或是受到影響。」美國的媒體氣候很獨特,這是真的。但是法國人整體態度,將外國干擾勢力視為對他們的挑釁,而不當成茶餘飯後八卦的題材,才是健康的態度。

俄國所採用的另一種心理武器,就是在社群媒體上的資訊戰,也是同樣的作法。俄國網路研究局當時才只是剛起步階段。二○一九年時,臉書關閉了五十多個網路假帳號,他們每次只要有大選就會經常出現。俄國也鎖定其他社群媒體,在Reddit之類的網站上嘗試新的發訊策略,成功後才會廣泛使用。這些平台全都沒逃過俄國人的耳目,因為他們很努力想躲過偵測。麥克邁斯特記得當初他還在白宮的時候,出現了一種新的技術,可以追查外國干預大選的來源,他說:「俄國立刻就發現且採取反制了。」

想看到資訊,首先要多發表、多交流。(圖/Maria_Elena@flickr)
臉書的前安全主管亞歷士・史塔摩斯就說:「社群媒體成為外國勢力的外宣工具,這我們是無法將之完全除盡的。」。(圖/Maria_Elena@flickr)

靠社群媒體的高層出面,是無法完全阻絕、讓這些外國勢力不來利用他們的平台的。臉書的前安全主管亞歷士・史塔摩斯就說:「社群媒體成為外國勢力的外宣工具,這我們是無法將之完全除盡的。」但是,就像駭客還是會繼續竊走文件、再將之外流這樣的事可以被減少,同樣的社群媒體平台被利用的情事也可以減少。二○一八年初,史塔摩斯造訪白宮,與川普的網路安全協調官羅布・喬伊斯(Rob Joyce)見面,當時正是美國期中選舉。在這之後不久,聯邦調查局和美國國土安全部就派出特別任務部隊,安排他們與臉書高層見面,也和其他科技公司見面。史塔摩斯說:「這次會面的結果,讓他們建立了一系列的常規性合作,並分享威脅訊息,這之後就因為政府多次示警,而讓這些公司進行了掃蕩工作。」這種政府與民間的合作模式,在二○一六年時是完全沒有的,在未來這樣的合作會很重要。同樣的還有透明度。臉書目前的網路安全主管納森尼爾・葛萊徹(Nathaniel Gleicher)就說:「俄國在二○二○美國總統大選前,依然在搞鬼。」他的團隊「只要有發現」任何朝他用戶下手的外國行動都「會加以公開」。國會一定要立法規範社群網路平台。兩黨有許多研究人員和政治人物,都針對該如何做提出過建議。二○一六年國家情報總監詹姆斯・克雷帕就說:「其他人類的任何行為我們都有辦法加以規範,憑什麼社群媒體可以得天獨厚,獨外於眾人?它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臉書的祖克柏就可以這麼自由的使用媒體?」

外國影響選民的手段,會日新月益不斷演進。歷史的進程不會停在二○一六年。或許共和黨下次會因這樣意外受惠,或許會換成民主黨受惠。這都不知道,唯一確定的是,新的技倆會層出不窮,目的就是要設計來利用美國猖獗的兩極對立情形。要防範於未然保護美國,就是要解決美國既有的分裂、並讓美國人民知道自己的對立,會怎麼被有心人利用。

制定政策的政府各層級官員,應該要努力讓美國失去的再找回來:歸屬感、對事情的共識,以及對於週遭的警覺。地方媒體,雖然是奮力求生存的狀態,其實是最能夠讓上述三者重生的關鍵,也正是因為這樣,像是「為美國而報導」(Report for America)這樣的計劃需要在全美各地開花結果,因為這讓年輕的新聞記者可以站上全國各地的第一線去報導時事。另一個值得投資且創新的領域則是公眾教育。美國人應該要讓自己在這個數位時代,成為民主體制中能明辨是非的公民:要如何以批判的角度來閱讀線上文章,明辨真實與造假。美國有幾個州已經通過立法,支持這樣的作法。美國情報單位的主管也說,這是最有效對抗俄國的方式。前中情局局長波特・葛斯就說:「在自由民主的社會,尤其是如果有民眾是未受過教育的,那就會成為被外來勢力操縱的對象,也因此教育就顯得極為重要。我們的防禦工事就是教育,外國勢力的操縱本身則不是你能夠阻止的了的。」另一位前中情局局長麥可・海登也同樣說了同樣的話,他說俄國的技倆「不是什麼高深的先進科學,但卻因為我們很多的選民都沒有得到充份的資訊、不聞世事,因此很容易就受人擺布。」他又說:「我相信醫生的話:身強不怕病來磨:外國勢力對於美國選舉的干預,只有對笨的人才奏效。」

*作者大衛.夏默。耶魯大學達文波特學院的副研究員,目前透過美國馬歇爾計劃獎學金於英國牛津大學攻讀國際關係博士。他的報導與分析常發表於《紐約時報》、《紐約客》、《外交》等媒體。本文選自作者新著《民主的弱點:民意,如何成為世界強權操弄的政治武器》(堡壘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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