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杰專欄:好一棵帶著泥土芬芳的魯冰花

2020-05-20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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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情書手稿,是鍾肇政自1946年到1948年,3年之間,在龍潭國校擔任教職時,愛慕一位女同事,追求渴望時,寫了兩百六十四封情書。因為沒有結果,苦戀轉為失戀,對方退還情書,才有今天的這些珍貴史料。這也許可以比喻為台灣版的《少年維特的煩惱》,只不過苦戀夏綠蒂的維特自殺了,台灣的維特成為了一代文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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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情書手稿都是用典雅的日文書寫,是台灣文學史上很重要的史料。因為這些情書也是鍾肇政文學的基礎,以及是魯冰花故事的原型。

鍾肇政後來接受訪問時說:「我一生下來好像就被女性包圍住了。我上面有五個姊姊,我誕生的時候,家裡面除了我父親跟剛剛下地的我,其他都是女的,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那種狀況是很容易想像得到的,特別是我那些姊姊。」

後來,鍾肇政在大溪當代用教師約一年的期間,有幾個女性進入他的內心。第一個是隔壁班的老師,她和鍾肇政同時到那個學校去服務。那時,鍾肇政虛歲十九,女孩虛歲才十七,日本女學校畢業之後馬上到台灣來。她還保持了一份天真,當然「我覺得她很美」。雖然鍾肇政比她大兩歲,不過在他的感覺裡,女孩才是更成熟的一名女性,他有這樣奇異的感覺。因為在隔壁班,同樣是剛剛開始工作的菜鳥,她經常向鍾肇政求助,要鍾肇政幫她指指點點的。鍾肇政先學會彈風琴、教唱歌,女孩根本不會彈風琴,他們就必須交換教學,她有一門功課給鍾肇政教、鍾肇政有一門功課給她教,他幫她教的就是音樂。

後來,讓鍾肇政個人感情萌發的,是在淡江中學求學期間遇到一位牧師的女兒,他們曾經一起去教會,一起唱聖歌:

我手上好像也有那麼一本聖詩,是日文的讚美歌,我現在想不起來有沒有去翻來看一下,反正我必須很用心地看譜才唱得出來,離開譜我就唱不出來,而且是低音部。當時雖然沒有唱得很好,不過很順利地,這個節目過關了。

跟她的關係也一樣,我總可以跟她很親密的,可是結果我都沒有,這是同樣的一種潔癖的感覺。

我跟她不只是有這樣宗教上的來往,她常常邀我去吃午飯。她的午飯是一早起來就煮好一天份,至少兩餐份的飯,用學校不用了的日本掛圖把飯鍋子包起來,放在棉被裡面保溫。冬天,到她那邊就不必吃冷飯。我也是自己燒飯,但是中午總是冷飯隨便吃一吃。她算是很照顧我,這就造成另外一個女同事吃醋的感覺。

再後來,這位牧師的那個牧師的女兒考取了金陵女大。金陵女大是很有名的學校,在南京。那時候政府很鼓勵台灣的學生到中國去升學,有一種公費生,在台灣考取了,先在台灣經過一段時間的語文的訓練,然後保送到那邊的國立大學,有公費給台灣學生唸書的機會。鍾肇政回憶說:

她走的時候拿了一盆她種的小盆花給我說:我走了以後你要把這盆花當作我哦,好好地澆水。我被她這樣講了以後,心裡有一點輕微的痛楚,或愧對朋友的感覺。

文學生活館重現了鍾肇政一家在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的生活場景。小學教員的生活是清貧的,鍾肇政的父親不顧年邁,在狹小的廚房中揮汗如雨地炒茶,賣茶收入微薄,卻也能給孫兒們多買點食品。

在鍾肇政文學生活館內,處處都設置有日式的茶几和坐墊,可以供參觀者隨意拿起書櫃裡鍾肇政的著作來閱讀。有一間放映鍾肇政紀錄片的小房間,還在長椅的右側擺放了一尊真人大小的鍾肇政的漫畫式公仔,參觀者可以跟這位笑容可掬的老人合影留念。而最吸引我的,則是走廊盡頭的鍾肇政真人大小的照片與他的全集的合影——其實,這位百歲老人至今仍然筆耕不輟,不斷有新作問世,已經出版的38卷的作品,還不能稱之為名副其實的「全集」——這套桃園出版的全集,豎著擺放起來,比鍾老的身高還要高,這真正是著作等身。我的書,目前只能跟兒子等身,要像鍾老這樣比自己身高還高,估計得像鍾老那樣長壽。

*作者為旅美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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