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杰專欄:好一棵帶著泥土芬芳的魯冰花

2020-05-20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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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學館內,除了大幅的作品導讀看板、鍾肇政的生活用品及題字,還放著〈滄海隨筆〉等作品的手稿。當二戰結束,台灣人翹首以盼的光復,卻並未帶給他們想像中的好生活,在失落與不安中,228事件的爆發,對社會造成了更大的衝擊,高壓統治與政治肅殺的氛圍也令文學界一片荒蕪。鍾肇政與廖清秀、文心等文友們在這樣的情況下互相勉勵、慰藉,並幫助忘年交吳濁流創刊《台灣文藝》,鼓舞了在白色恐怖陰影下的台灣新文學作家,鍾肇政也在吳濁流逝世後接下《台灣文藝》的社務。從2002年起,鐘肇政在《台灣文藝》上連載〈滄海隨筆〉,表現出他為戰鬥、創作而活的人生觀,〈滄海隨筆〉的內容以感恩的心情回憶一生在文學之路上的同事與朋友,自我遣懷,累積下來約有200多萬字,是後人研究台灣文學的第一手鮮活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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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8-「台灣文學之母」鍾肇政16日辭世,總統蔡英文今(18)日上午前往桃園追思。(取自總統府flickr)
鍾肇政的辭世,總統蔡英文(見圖)也前往桃園追思。(資料照,取自總統府)

他不是戰士,卻戰勝恐懼、捍衛記憶

有一位跟鐘肇政有頗多來往的文學後輩,在臉書上談到一個發人深省的細節:這幾天積極寄發文學營海報到各學校去,桌上堆滿了折好及待折的海報,鍾老經過,拿起一份看過之後,便問:「這有沒有跟警備總部報備?沒有的話,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會被抓去關喔!」經過一番解釋之後,他明白時代不同了,現在已沒有警備總部。但他仍凝重地說:「當年白色恐怖時代,要辦活動,第一是要跟警備總部報備,第二要跟警備總部報備,第三還是要跟警備總部報備。」由此也可看出當年警備總部的權力有多大,至今回想起來,鍾老還是覺得那是一段恐怖歲月,他讓自己不說、不聽跟思想有關的事情,但還是被盯上,所幸沒有被抓捕。最後鍾老感謝上帝,讓他安然度過那段黑暗的年代,才能好好地活到現在。

在那個風聲鶴唳、盃弓蛇影的時代,即便你不涉足政治,政治也會找上你。鐘肇政對政治並無積極的興趣,他是一名純粹的文學作家和編輯。然而,他仍然被政治陰影所籠罩。他編輯《臺灣文學叢書》,在跟文友的通信中簡稱「台叢」,殊不知,這個名詞在有關部門眼中是犯忌的。他一點也沒有想到,他苦苦編輯這兩套叢書的1964年,正是島內台獨案如彭明敏案等相繼發生的年份,他的台叢被聯想與台獨有關,是極自然的事,從此他就被列入黑名單,暗中受到調查與監視。1968年,因為六四年與彭明敏共同發表台獨宣言案,入獄的魏廷朝假釋後回到桃園,他還沒向假釋官報到就先跑來找鍾肇政,善意地警告他,現在,鐘肇政在牢裡比牢外更有名氣,正受到嚴密的調查和注意。

鐘肇政沒有地方查詢真相,也不懂得如何查,只是在內心裡有一份難以排遣的恐懼,必須強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在心裡強化信念,一個純粹的文學工作者,應該無所畏懼,隨時準備接受約談,準備跟那些莫名其妙的傢伙辯論一番。他的朋友,一個一個因為他或他的所作所為被約談。他一路走得戰戰兢兢,卻始終沒有真正遭受約談或強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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