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佩芬專欄：China is not really into you, it’s just APEC blue

APEC年會已經結束，過度順暢的交通、不正常蔚藍的天空，和滿街「做好東道主」的標語，都隨著各國領導人專機起飛而漸漸遠去。中國媒體還來不及從外交派對的酣暢中醒來，在這場盛會中玩轉大國外交的東道主和與會國，已經要面對晴空過後的風雨難測。

為了APEC年會，北京驅散霧霾，創造了APEC blue。世人的嘖嘖稱奇，聽在中國政府耳裡，與其說是讚許，嘲諷的味道更多一些。連外國媒體也故意走個文青路線，拿這事比喻男人對女人的殷勤：「He’s not that into you, it’s just APEC blue. （他並沒有那麼喜歡妳，這只是一時的美好）」

必須為中國的殷勤友好付出代價的，第一個要屬香港。習近平公開一句「梁振英在關鍵時刻靠得住」，加上下週一即將啟動的「滬港通」，意謂著港府即將出手解決還留守在金鐘道上的佔中群眾。堅持了一個半月的雨傘革命，挺過了秋風秋雨，卻將在維護了APEC的平靜之後面臨新的威脅，為特首在北京獲得的一夕寵幸付出代價。

而台灣，難得一遇的APEC中國年，偏偏碰上反服貿學運、張顯耀洩密案、香港佔中，和馬政府沉痾難起的支持度。而中國絕對不可能讓這些「兩岸小波折」亂了APEC的主旋律，於是沒有馬英九、沒有中華台北、沒有「一中各表」，都是為了讓APEC blue沒有瑕疵。

反正在峰會大戲舞台下苦候著的王郁琦，在會後終於可以上台來段加場戲，主戲裡不存在的「九二共識」、「兩岸和平」出現在戲外戲的台詞裡，對馬政府似乎是願已足矣。中華台北在年會中的短暫現身，總可以在執政黨數十年不變的文宣中防腐保存。

五年來再次造訪北京的歐巴馬，看起來風光十足。在最關心的氣候變遷議題上，收穫了一個分量十足的《中美氣候變遷聯合聲明》；在貿易投資、區域安全、反恐合作，也都有不小的進展，讓在國內跛著腳出門的歐巴馬一時也忘形地走路有風起來。

然而他人還沒離開中國 ，美國媒體就追打而來，犧牲人權價值換取中美關係，是一大罪名；接下來在區域戰略的讓步，也幾乎可以預見。歐巴馬手插口袋和習近平夜遊瀛台的瀟灑身影，只是《新聞聯播》的一日頭條，回到美國要面臨的政治壓力，將伴隨他走完餘下的任期。

終於見上習近平一面的日本首相安倍，回國後將逐漸揭曉他為此次會晤做出的讓步；捧著FTA大禮回國的韓國總統朴槿惠，接下來要面對國會和民間的反對壓力，也同樣必須在數日晴好之後，面對政治現實的陰霾。

而年會主人中國，在揮別了APEC blue之後，接下來的「一帶一路」和「互聯互通」經濟大戰略的落實、亞洲自貿區北京路線圖的推進、在中美聯合聲明中做出的減碳承諾，以及在區域架構中維持領袖地位的挑戰，都將讓習近平政權面臨過去未曾經歷的「成長痛苦」。

習近平口中「短暫的美好」，APEC blue，美得讓人忘記背後躲藏著烏雲。而盛宴過後的政治現實，卻更似一夜歡快之後的動物感傷。在北京恢復正常生活的早晨，凝視還停留在天上的蔚藍，不禁讓人好奇，籠罩在太平洋大兩岸和台灣海峽小兩岸上空的APEC blue，將在什麼時候退回灰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