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輾轉,李金銓教授的著作《傳播縱橫——歷史脈絡與全球視野》終於在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出版了,上架沒有多久,就名列當網社會科學新書榜第一名。李老師表示,「捏捏臉,不敢相信」。作為這本書最早的讀者之一,我其實並不意外。戴望舒有一句詩:「一切好東西都永遠存在,它們只是像冰一樣凝結,而有一天會像花一樣重開」。中國人講「知人論世」,對於在傳播學界縱橫馳騁了四十年的李金銓教授來說,若讀不懂他這個人,而去讀他的書,很可能「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研究李老師的經歷,才能瞭解,為什麼李老師會這樣做研究和做這樣的研究。這種「通」,實際上貫穿了李老師的為人和為文,他終生都在致力於打通某些區隔,接通看似散亂的研究物件,用「上下左右」、「縱橫交錯」的視野做研究。考察李老師的生命史,他是一個一直「在路上」的行者,有跨文化、跨地域的全球化視野,而他的學術旨趣,也不同於專門從事傳播研究的學者,既旁及社會學、政治學等學科,又有後來的文史積累,所以他會反對傳播研究的「內眷化」。他的跨界跨的很徹底,很讓人服氣。
魯迅說自己是「中間物」,汪暉說魯迅「在」而不屬於明暗的任何一個世界,傳統和現代的任何一極。從某種程度上說,李老師也是這樣一個不屬於任何激進極端的「中間人」,他始終對任何一種極端化的迷信和表達都保持著警惕,對絕對主義如此,對極端的相對主義也是如此。魯迅的「中間物」是「肩起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更近虛無主義和獻身精神。李老師的「中間物」則帶有更加溫暖的調子,2017年我去香港城大做田家炳訪問學者的時候,記得就當時最時髦的話題「後真相」求教過李老師,他的回答是「鐘擺會擺過去,也會擺回來」。其實對於後現代、對於當下熱議的技術哲學等問題,都可以做如是觀。
一個人的經歷越豐富、人生越豐富,越有可能活的通脫。我甚至覺得2016年來的這場病痛,李老師的處理方式也和大多數人不同。大多數人把病當做一種「物件」「客體」的存在,所謂「戰勝病魔」,「與病魔做鬥爭」正是將病痛和身體一起他者化。而李老師不將病痛視為「魔」,不去打敗它。他是把病痛這種極端化的人生體驗當做生命的另一種常態來經歷,接受它,與它對話,與它溝通,與它交往和共處。其實,這種生命態度也體現在李老師的文章和講課方式上,文本是開放的、邀約式的,邀請你對話的方式,而不是拒絕的、封閉的、冷冰冰的。
我們常常用「五味雜陳」來形容複雜醇厚的味道,名家往往有一種味道,大家才可能五味雜陳。李老師的「五味」可以這樣品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