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紅專文:五味雜陳,去塞求「通」─李金銓的學術方法論

2020-01-23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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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師更親和現象學的分析方法。「對於現象學家來說,成為分析物件的並不僅僅是映入眼簾的這些事物,始終有更多的東西與之關聯糾結。如果你的分析物件是意識,那麼意識的意向性就把意向行為、意向物件、意向內容等一併帶了出來。如果你的分析物件是一個物體,那麼這個物體之為這個物體,依賴於它的在場方式、它的場域、它的世界,一言以蔽之,依賴那些不在場的東西。該物體的在場與不在場處在動態的關聯之中,而且讓這個物體顯現的世界始終先行。如果你的分析物件是人的存在,那麼人的『在世界之中』始終是第一位的現象。由於『在世』就不能不『牽掛』『操心』,因此對人的研究就絕無可能把『人』當成一個現成的東西、獨立不依的東西。」「敖德嘉說『我就是我加上我的環境』,表達的就是這樣的意思。在現象學家的眼中,充滿了『相互牽引』的勢場。那些表面看來獨立不依的物件,實際上處在一個隱蔽的勢場之中,唯有把握住這個勢場,這個『預先被給予者』,才有可能理解這個物件(被給予者)的所是。」正因為現象學始終在探尋著現象背後的「存在」,或那個「預先被給予者」,所以,現象學的方法就是一種「逆思」,或海德格爾所說的「回憶」。這似乎也解釋了李老師為何如此親和歷史,特別是近現代史,他是希望通過「知識考古」,挖出某些預先給予的,但又被當代人「遺忘」而處於遮蔽狀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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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Pixabay)
對於現象學家來說,分析物件更重要的是背後的關聯糾結,這是一種「逆思」方式,也解釋了李老師親和歷史,是希望通過「知識考古」,挖掘出某些預先給予的,但又被當代人「遺忘」、處於遮蔽狀態的東西。圖為示意圖。(資料照,取自Pixabay)

第四味,連通內外。這個內外的含義豐富,包括入世與出世之間,局外與局內之間,專業與業餘之間。李老師引默頓(Merton,1972)的觀點稱,「局內人也許比較瞭解日常生活熟悉的知識(acquaintance with),但局外人靠長期觀察和深刻反思,獲得系統的抽象知識(knowledge about)並不比局內人遜色。對局內人習以為常的事物,局外人卻問得出新鮮的問題,提供不同的解釋。更重要的是,默頓宣稱人們的身份不是單一不變的,而是背負著一群『交叉的身份集合』(cross-cutting status set,或譯為「身份簇」)。現象社會學家伯格(Berger,1963)直說我們都是『複數之人』(plural persons),既是局內人,也是局外人,儘管組合的成分不同。」不斷地反躬自問,反觀自身,反觀自身立場和根基。這個和生命態度有關,也和學術姿態有關。從李老師身上,我感受到的是學問與生命的交融,學術不是肉身之外的什麼超凡脫俗的事,學術對於人文社科的學者來說,就是生命的一部分,甚至,肉體凡胎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一位學者的學術修為與他的人生境界是連在一起的。學術不是純然「客觀」的東西。對於學術來說,既追求局內人的專業化,又反對過度專業化。他說,「一方面追求專業的嚴謹化,一方面謹防落入過度專業化而劃地自限的陷阱,以致異化為技術化、碎片化、孤島化的窠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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