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振富導讀:故事的「後來」

2019-12-23 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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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年往事話朱家》有白色恐怖受難者家屬執筆寫下的第一手見證。圖為《返校》劇照。(資料照,影一製作提供)

《陳年往事話朱家》有白色恐怖受難者家屬執筆寫下的第一手見證。圖為《返校》劇照。(資料照,影一製作提供)

最近改編自電玩的電影《返校》上映,引起各界討論熱潮,尤其是年輕人的關注與好奇。他們也會問:以前真的有怎麼可怕的事嗎?白色恐怖的歷史,距離現在並不遙遠,然而對解嚴後出生的世代而言,自由就如同空氣般的自然存在,他們並不知道,更早以前的台灣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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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有關白色恐怖案件的調查報告、訪談記錄,乃至死難者遺書等陸續出版,也有研究者逐漸將關心焦點轉向受難者家屬,透過口述訪談,我們看到家屬痛苦黑暗的生命創傷如影隨形,終生揮之不去,而當時的國家機器對他們的監控與管制,社會的集體恐懼與刻意疏離,更造成他們的多重壓迫。「逝者已矣,生者何堪?」受難者家屬的痛苦,其實很少被當代社會關心、正視。

除了大量的相關人物訪談報告之外,由受難者家屬執筆寫下的第一手見證,目前仍相當稀少。箇中原因不難理解,除了須具備相當的文字能力之外,長期的恐懼、壓抑與巨大的痛苦,有誰願意掀開血淋淋的傷口,重新再痛一次?因此,受難者家屬除非有適當的時空距離,或心境已然超脫,且具備一定的文字素養,否則很難以長篇書寫描述過往創傷。

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29日發布紀錄片「不是自己寫的日記」,並找來80年代在校園中被監控的當事人閱覽當年的監視檔案。(取自促轉會臉書影片)
白色恐怖時期,國家機器對受害者的監控與管制,造成他們的多重壓迫。(示意圖,取自促轉會臉書影片)

《陳年往事話朱家》的出版,其特殊意義也正在此。本書前身是二○一九年初出現的臉書文章,作者是大家都陌生的名字:在白色恐怖中遇害的小說家朱點人的長媳蔡烈光,寫的是朱點人在慘遭國府槍決之後,朱家人如何熬過艱苦的困境,走出陰霾的故事。由於題材特殊,文章一發表,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對曾努力尋找朱點人資料的我而言,更是意外的發現。

二○一三年暑假,莊垂勝的長子林莊生交給我一批珍貴的家藏書信(現已捐贈給國立台灣文學館),其中有五封信是朱點人在一九四三至一九五○年寫給台北帝國大學教授岸田秋彥、莊垂勝的手跡(最後一封是被捕前三個月一九五○年六月所寫)。我曾根據這批書信寫過一篇文章,討論他們處在動亂時代下的動人情誼,以及岸田教授獲知朱點人遇害的悲憤與悼念。(收入《以文學發聲:走過時代轉折的台灣前輩文人》書中)。後來我透過林莊生的引薦,與朱點人長子朱筆岫通信,也讀到朱先生未發表的文章〈我的記憶〉,對朱點人遇害後的家庭狀況多一些認識,可惜所知仍相當有限。

因此,當我一讀到蔡女士的連載文章立刻成為「粉絲」,迫不及待一路讀下去。不久後,我經由網路與她跨海筆談,聊得非常投緣,充分感受到她坦率爽朗的性格。在閱讀過程中,我深深覺得這些文章不但引人入勝,也是非常珍貴的時代證言,於是主動向玉山社魏淑貞總編推薦出版。

本書以「我嫁給朱點人的長子,度過漫長艱苦的日子」破題,對熟悉台灣文學或戰後台灣史的讀者而言,非常有吸引力。書中作者自稱「次女」(蔡家第二個女兒,書中的親友叫她「美君」)。全書從朱點人遇害後,朱家的悲慘遭遇說起,最後以全家移民美國,晚年夫妻終於揮別陰霾,過著自由自在、含飴弄孫的美滿生活結束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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