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教育》 請鄭英耀教授輔導賴總統什麼才是「更大的民主」

有鑑於執政過程中碰到了許多的難題，去年（2024）底賴清德總統告訴國人：民主的紛爭要用「更大的民主」來解決，未來希望一起匯集更大的力量，守護民主臺灣。在今年六月底的「團結國家十講」的第三講，賴總統引用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勞拉‧珍‧亞當斯（Laura Jane Addams）的名言「醫治民主之弊，唯有更民主」（The cure for the ills of Democracy is more Democracy），重提民主的紛爭，要用「更大的民主」來解決。

賴總統說這句話時理直氣壯，這句話的本身聽起來也理所當然，讓人很難去說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若我們深思，即使這句話難以駁斥，但若說的人對「什麼是民主」有與眾不同的特殊見解，那麼依這句話的理念來維護民主，只怕會造成臺灣社會更深的分岐與更多的紛擾。

在什麼是民主及民主的本質是什麼這兩個問題上，我們可以援引美國思想家杜威（John Dewey, 1859-1952）的觀點來闡述。教育部長鄭英耀是政治大學培養出來的教育博士，對杜威在1916年寫的經典之作《民主與教育》（Democracy and Education）應該知之甚稔。我們希望鄭部長在適當的場合當中，將杜威在這兩個問題上的見解轉告給我們的總統，讓他在以「更大的民主」來解決政治紛擾的時候做一個參考。也希望鄭部長能借此機會來重溫這本書的第七章〈教育中的民主概念〉，以作為他制定教育政策時的參考。

童年飽受美國內戰影響、一生關心美國民主發展的杜威，早在上世紀初葉就告訴了我們，衡量一個社會團體的好壞有兩個標準。

一是這個團體的成員是否有許多的共享經驗（shared experience，如一起觀賞棒球比賽的經驗）及共有興趣／利益（common interests，如民主生活方式的維持）？有越多共享經驗及共有興趣／利益的團體就越是優質的團體。從這個角度而言，家庭成員由於有較多的共享經驗與共有興趣／利益，家庭作為一個社會團體就會是一個比較優質的團體。之所以如此的理由，是因為具有這樣性質的社會團體，成員之間比較會用平等的方式來互動，也有較多的機會來進行不受拘束的交流。這樣的團體一方面會團結、不容易分崩離析，另一方面也因為不受拘束與平等的交流互動而容易帶來創新。這也就是為什麼有許多的團體或機構領袖，總想把他們的組織經營得像是家庭一樣。

另一個社會團體是否優質的標準，是這個團體有沒有和其他團體交流合作的事實及機會。之所以是如此的原因，是因為在一個大型的社會當中，若某團體處於孤立封閉的狀態，那個團體成員的心理也就會傾向於狹隘。杜威指出，人類原始部落之所以把敵人和外人看作是同義詞，就正是因為他們的生活經驗和外在世界沒有正常的互動。透過團體與團體之間的交流互動，參與互動者的視野和心靈得以開展，團體之間容易彼此理解，也比較不會有不必要的衝突，更進而能產生互利互益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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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威判斷一個團體是否為優質社會團體的兩個標準，也就正是判斷一個社會是否為民主社會的標準。他認為：一、民主社會的成員會有許多的共享經驗和共有的利益／興趣；二、民主社會中的團體會有交流互動；三、不管是社會成員之間或社會團體之間的交流與互動，其基礎都是自由、平等與互惠。對杜威而言，民主社會就是一個理想的人類社會。他的名言是：民主不只是一種治理的形式（a form of government），也是一種共同生活的方式（a mode ofassociated living），更可以說是一種溝通彼此經驗的共同生活方式（amode of conjoint communicated experience）。

杜威在二十世紀初期出版的這本書，也預見了由國家主導的教育會碰到的困難和國家在面對那些困難時應擔負起的責任。他在《民主與教育》第七章的最後指出，國家在主導教育的時候會碰到兩個問題。一是國家如何透過教育來處理內部階級分裂的問題；二是國家如何讓受教者一方面能對國家忠誠，但另一方面也要能讓受教者超越國家的政治界限，使他們能和其他國家的人產生自由的交流，以邁向自由平等開放的人類社會。

在上述兩個問題上，杜威提出了具體建議。他指出，國家在教育上一定得採取更積極的作為，不僅要避免教育成為權力的上位者剝削下位者的工具，更要利用教育資源來消弭社會當中各種不平等所造成的惡果，讓受教者具備能在社會當中謀得一席之地的能力，也能主導一己的經濟和社會生活。在使國家教育能成為促成國際互動及整體人類發展這個問題上，杜威的建議則是：國家主導的教育不能只是消極地讓受教者學習到戰爭的恐怖及避免採取刺激國際不安的舉動，更是要致力於打破地理疆界，讓不同國家的人能夠心懷一致的目標。

在國家主權和理想人類社會的實現之間，杜威說，前者是次要的和暫時的，而後者才是主要的和長遠的。

假如我們以上述杜威的理念來衡量當下執政者的許多作為，就不難發現，日前中華民國執政者的一連串作為其實與杜威理念背道而馳。對內的大罷免及動輒把人民當作敵人，對外阻絕海峽兩岸的和平交流，都與杜威的民主理念相牴觸。

我們在此要提醒鄭英耀部長，當下以素養為導向的十二年國教，其實就是杜威教育理念的實踐，而杜威的教育理念和它的政治理念其實是一體的兩面。我們希望鄭部長把這個訊息帶給賴總統。

我們其實也不用引經據典的來陳述上面的道理。最近在影音平臺上的一部電影，韓國人所拍的《終極對弈》也傳達了類似的訊息。一個高段的圍棋手在評論大國手曹薰鉉與天才李昌鎬師徒兩人的競技過程，告訴了我們，圍棋是雙人競賽，一場好看的圍棋無法單靠一名天才來完成。我們可以仿效這位圍棋評論家的話來說，一個好的民主社會也絕不能單靠一個威猛無比的執政者來實現。

＊作者為諄筆群主筆 （相關報導： 點教育》AI太早進入教室，國小學生還能好好「思考」嗎？ ｜ 更多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