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紀宇專欄:「九頭蛇」恐怖組織伊斯蘭國的跨國攻擊

2016-07-06 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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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拉克首都巴格達3日發生恐怖攻擊,死傷慘重,伊斯蘭國宣稱犯案,現場慘不忍睹(美聯社)

伊拉克首都巴格達3日發生恐怖攻擊,死傷慘重,伊斯蘭國宣稱犯案,現場慘不忍睹(美聯社)

6月28日淩晨馬來西亞吉首都隆坡,8傷;6月28日晚間土耳其第一大城伊斯坦堡,45死238傷;7月1日晚間孟加拉首都達卡,28死50傷;7月3日淩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223死200傷;7月4日沙烏地阿拉伯大城吉達、蓋提夫、麥地那,7死7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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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個穆斯林國家、7座穆斯林城市、300多人死亡、500多人受傷,這大概是近年來最血腥的齋戒月(Ramadan),伊斯蘭國(Islamic State,IS)再度證明他們是全球最可怕的恐怖組織,沒有之一。最近這波攻擊雖然都是發生在穆斯林國家,但是死難者有義大利人、日本人、美國人、印度人、中國人……

但弔詭的是,IS在自家「腳踏實地」的敘利亞與伊拉克戰場上,其實是輸家,重要城池失守,領導階層折損,財源日漸拮据。但這些劣勢似乎並不影響IS的野心、活動力、破壞力與運作範圍,甚至讓它更加猖狂。

看看這5個國家的遭遇,國際社會越來越明白,就算能夠在黃沙滾滾的戰場上擊退IS的部隊、收復IS佔據的疆土,但是IS似乎已化身為科幻電影中的天網(Skynet)、九頭蛇(Hydra),不但是游擊隊與叛軍,更是跨國運作、充分網路化、逐漸虛擬化的恐怖組織。

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美聯社)
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美聯社)

馬來西亞:IS初登場

5個受害國家,各有不同的問題,也呈現出IS不同的特質。馬來西亞的攻擊案雖然傷亡甚微,但卻是IS首次在該國逞兇,意義不可小覷。大馬政經情勢相對穩定,但過去2年逮捕了160多名極端分子疑犯,及時阻止9起攻擊行動,恐怖組織對這個國家有多興致勃勃,可見一斑。

東協(ASEAN)10國除了大馬印尼、汶萊3個穆斯林國家之外,泰國與菲律賓也有眾多穆斯林,顯然都是IS亟欲開發的「市場」。印尼早已被恐怖組織「基地」(Al Qaeda)入侵,恐攻風險一直偏高;泰國與菲律賓的穆斯林分離勢力長期與中央政府對抗、交戰;一旦IS在大馬建立橋頭堡,東亞恐將進入多事之秋。

土耳其第一大城伊斯坦堡(Istanbul)的伊斯坦堡阿塔圖爾克國際機場(Istanbul Atatürk Airport)28日發生恐怖攻擊,死傷慘重。(美聯社)
土耳其第一大城伊斯坦堡(Istanbul)的伊斯坦堡阿塔圖爾克國際機場(Istanbul Atatürk Airport)28日發生恐怖攻擊,死傷慘重。(美聯社)

土耳其:引狼入室、養虎貽患

土耳其緊鄰IS的大本營敘利亞與伊拉克,2011年敘利亞內戰爆發之初,安卡拉的當務之急是扳倒大馬士革的什葉派政權,對IS的壯大只是保持關注,對於IS利用土耳其召募人員、獲取資源也並未強力壓制,甚至可說是默許。土耳其最忌憚的國內「亂源」不是IS,而是庫德族(Kurds),而後者也正是IS打擊、迫害的對象。

隨著敘利亞內戰變成拉鋸戰,什葉派宗主國伊朗與土耳其宿敵俄羅斯為大馬士革戰,敘利亞境內溫和派仍然是扶不起的阿斗,IS與系出基地的努斯拉陣線(Jabhat al-Nusra)的角色(或利用價值)更形吃重,土耳其與IS的關係也更形曖昧,安卡拉當局經常被(尤其是俄羅斯)指控持續暗助IS。

引狼入室、養虎貽患、養癰自禍……這些中國成語如今似乎都適用於土耳其。IS在歐洲大舉恐攻引發的國際社會壓力,大馬士革政權的屹立不搖,近來終於讓土耳其開始和IS畫清界線,日前甚至放下身段與俄羅斯媾和。儘管IS的恐攻反撲又快又猛,但安卡拉當局沒有別的選擇,會不會為時已晚?土耳其會不會淪為另一個伊拉克或阿富汗,恐攻成為「新常態」?以IS在土耳其境內盤根錯節的態勢來看,不容樂觀。

孟加拉首都達卡1日發生伊斯蘭國恐怖攻擊,造成慘重死傷(美聯社)
孟加拉首都達卡1日發生伊斯蘭國恐怖攻擊,造成慘重死傷(美聯社)

孟加拉:從宗教仇恨犯罪升格為恐攻

除了天災人禍,孟加拉向來很少在國際新聞的頭版露面,但它畢竟是一個人口1億7000萬的穆斯林大國;鄰國印度的穆斯林雖然是「少數」,但也超過1億7000萬人。正因如此1日晚間發生在首都達卡、以外籍人士為殺戮目標的恐攻,格外令人憂心。

孟加拉政壇向來是溫和派穆斯林當道,不但2009年上台的現任總理哈西娜(Sheikh Hasina)是女性,而且早在1991年就出現第一位女總理。孟加拉雖然予人「貧窮國家」的刻板印象,但是拜製造業欣欣向榮之賜,2004年迄今平均經濟成長率高達6.4%,今年更上看7.1%。

儘管如此,孟加拉還是淪為恐怖組織的俎上肉,而且哈西娜政府難辭其咎。孟加拉近年一而再、再而三發生宗教犯罪,極端分子公然殺害非穆斯林、世俗派知識分子、同性戀平權等公民運動人士,對此,哈西娜將矛頭指向反對陣營,大肆進行政治鬥爭,矢口否認國外組織涉案,甚至暗示受害者咎由自取。

如今街頭刺殺行動變成大規模恐怖攻擊,更令人寒心的是,達卡恐攻的發動者沒有受過長期軍事訓練,不是從敘利亞戰場轉進,沒有犯罪前科,不是出身受壓迫的社會底層。他們的年齡都在20歲上下,來自富裕上層家庭,就讀於貴族私立學校,在幾個月之前失蹤,再現身時,他們持刀槍衝入一家餐廳,將無法背誦《古蘭經》的外籍人士活活砍死。

除了家世出身,這些「有錢人家的小孩」還有什麼共同的背景?他們信仰虔誠,排斥「西方文化」,主張孟加拉應該阻絕外來的影響、建立貫徹伊斯蘭教法(sharia)的政經社會體制,透過網路與其他媒介接觸IS的激進意識型態,棄絕大好前程換取「烈士」身分。

哈西娜政府原本照慣例矢口否認外國組織涉入,但是IS後來「獨家」公布他們作案前的照片,向世人宣示其無與倫比、無遠弗屆的宣傳、蠱惑、煽動能力,這樣的一個網絡,或許才是他們最終要建立的「哈里發」(caliphate)。

伊拉克首都巴格達3日發生恐怖攻擊,死傷慘重,伊斯蘭國宣稱犯案,民眾哀悼(美聯社)
伊拉克首都巴格達3日發生恐怖攻擊,死傷慘重,伊斯蘭國宣稱犯案,民眾哀悼(美聯社)

伊拉克:爛攤子、馬蜂窩、IS樂園

2003年3月,時任美國總統小布希揮軍入侵伊拉克,展開一場近代史上最愚蠢、代價也最高的戰爭,導致遜尼派與什葉派的衝突全面爆發,也催生出IS(遜尼派)的前身「伊拉克基地組織」(Al Qaeda in Iraq,AQI)。

幾年下來,IS一度沉寂,轉戰敘利亞重獲生機,重返伊拉克大張旗鼓。至於伊拉克國內,不管美國政府如何收拾局面,不管什葉派新政權換誰當家,始終就是個爛攤子、馬蜂窩,恐怖攻擊早已是伊拉克人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今年光是上半年,恐攻奪走近5000人性命。

但是首都巴格達3日淩晨超過400人死傷的自殺式炸彈攻擊,仍然讓伊拉克人民悲憤莫名。慘劇就發生在現任總理阿巴迪(Haider al-Abadi)出生的卡拉達區(Karada),他去巡視時卻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鄉親們對他的車隊投擲石塊,怒斥他是「國賊」,無力保護國民最基本的人身安全,無法整頓政壇病入膏肓的貪污腐化。

上任不滿2年、曾被華府寄予厚望的阿巴迪,雖然採取一系列緊急措施,但恐怕為時已晚,來日無多。伊拉克亟需的改革繼續遙遙無期,什葉派與遜尼派的血仇越結越深,政府軍清剿IS的攻勢將被迫延宕。換言之,IS再度取得重大勝利,伊拉克仍然是他們的樂園。

沙烏地4日連續發生三起爆炸,其中一起就在伊斯蘭聖城麥地那的清真寺外。
沙烏地4日連續發生三起爆炸,其中一起就在伊斯蘭聖城麥地那的清真寺外。

沙烏地阿拉伯:IS太歲頭上動土

4日發生在沙烏地阿拉伯的3城恐攻,吉達(Jeddah)事件針對美國領事館、蓋提夫(Qatif)事件鎖定什葉派,都不難理解;但是麥地那(Medina)事件不但造成4名安全人員殉職,而且爆炸地點就在先知清真寺(Al-Masjid an-Nabawi)外面。這座清真寺是先知穆罕默德歸真與安葬之處,在全球穆斯林心目中無比神聖,IS此舉等於是太歲頭上動土,意圖不明。

沙國是遜尼派的宗主國,對國內局勢控御極嚴。4日的恐攻雖然死傷不算慘重,但是充分顯示IS的能力。而且沙國也是遜尼派極端教義的重鎮,有許多IS的同情者,年輕世代尤其容易被激進化,為IS提供源源不絕的新血,4日的恐攻或許正是其「招生宣傳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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