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美國政府公債總額不斷攀升，占 GDP 的比重增加，社會大眾一直有「禍延子孫」的批評。然而根據《跟著肯恩費雪洞悉市場》一書的論點，債務並不會影響國家經濟發展，而且在 GDP 穩定成長、低利率的前提下，債務成本會下降，並不會造成下一代的負擔。但該書原文於 2011 年出版，當時全球處於低利率環境，與激烈升息的 2022 年截然不同。或許在現在的時空背景下，「政府舉債不傷害年輕人」的論點要重新檢視，但該書的經濟論證邏輯還是值得研究。
人們討厭赤字而喜歡盈餘的一個主要原因，在於赤字會增加政府的整體債務，而盈餘可以用來減少債務。人們真正討厭的是總債務。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
你會聽到從政者們（民主黨、共和黨都是）聲稱，我們的孫子、孫女將背負債務，而我們如此揮霍無度，難道我們不都是可怕的人嗎？或者指責反對黨，難道不是一群禍害孫子、孫女的混蛋嗎？不要投票給他們，投票給我！我愛孫子、孫女。
當負債曾被視為不道德的時候（在許多文化中曾被視為不道德，目前在一些文化中也依然被視為不道德），對債務的擔心就在我們的心中根深柢固了。但同時，這也是短期的記憶錯誤。我們可以用歷史來證明這點。但在這之前，先來個快問快答：上個世紀我們的債務最低點是什麼時候？最高點又是什麼時候？圖 5.2 為美國聯邦淨債務占 GDP 的百分比，資料最早回溯至我們有可靠數據的時候—來看看你的猜測是對的嗎（當我展示這張圖給人們看時，大多數人通常都答錯）？
圖 5.2 呈現的是淨債務，即公眾持有的債務，包括你、公司、州和地方政府、外國投資者、外國政府等。它不包括政府內部的債務，像是一個聯邦政府機構欠另一個聯邦政府機構的債務—因為這種債務實際上會自己相互抵消（這就像是，不把你從你的配偶那裡借的五塊錢計入家庭資產負債表上，因為你知道你們最終也許會彼此相互抵銷）。
最近，債務水準有所上升— 這個消息不會讓任何讀者感到震驚。但我們仍遠低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高峰水準。有些人可能會說：「是的，但那是用來資助戰爭的，所以那不一樣。」事實上，它沒有不一樣。債務就是債務。債務不關心它是否被視為在道德上是正確的（對抗納粹），或是在道德上是模稜兩可的（「可以立刻動工」的財政刺激）。重要的是它存在，它有一定的利息需要支付。放款人會要求得到償還。就是這樣罷了。
還記得 1940 年代後期與 1950 年代嗎？對許多美國人來說，這是一段非常懷舊的時期—不管他們是否經歷過。它見證了郊區發展、買房買車熱潮、技術創新，以及醫療進步的繁榮。它見證了電視節目的激增，當時有很紅的木偶電視節目《好迪嘟迪秀》（Howdy Doody）和貓王（Elvis），我本身則喜歡艾克（Ike）和瑪麗蓮（Marilyn）。那段期間沒有（也不會以這種方式被記住）經歷嚴重的經濟緊縮時期，沒有因為 1940 年代高債務水準的罪過而付出代價。而在 1970 年代的低債務水準後，1980 年代到 1990 年代是另一個債務相對較高的時期，但 1980 年代與 1990 年代的經濟相當活躍，股市連續兩次出現近十年的繁榮。有趣的是，人們回憶起淨債務較低時，是因為當時的經濟更低迷。
我完全不是想表達，較低的債務會導致經濟低迷，或者較高的債務會帶來經濟繁榮。我的意思是，由於人們對債務問題感到擔憂，你可能會認為我們可以學到一些經驗，認為在過去的某個時刻，美國的高債務水準無疑造成了大範圍的經濟不良影響。但我沒看到這樣的事情。沒有證據表明，美國較高的債務水準會導致未來的經濟成長放緩，反之亦然。不僅一次也沒有，其他西方已開發國家亦是如此。
事實證明 2-1：英國在高度負債下開啟工業發展
讀過美國歷史的學生應該會記得，美國曾經一度沒有債務。 1835年，安德魯．傑克遜（Andrew Jackson）用出售西部土地的收益，償還了美國所有的債務。接下來的一段期間充滿經濟活力、穩定、以及世界和平。我開玩笑的！實際上，這造成了 1837 年經濟大恐慌與 1837 年到 1843 年的大蕭條—這使得任何近代的經濟衰退看起來都像是在公園裡散步一樣輕鬆。這是美國歷史上最嚴重的三次經濟衰退之一（另外兩次分別始於 1873 年與 1929 年）。
也許 80 年的歷史對你來說還不夠。或者，你可能認為美國是獨一無二的，其他一些已開發國家的歷史可以證明，絕對的債務水準是有問題的。好吧！圖 5.3 是我最喜歡的其中一張圖—它呈現的是自 1700 年以來，英國債務占 GDP 的百分比。那些英國人可是非常謹慎的經濟數據管理者。
首先，可以注意到，它們近期債務水準占 GDP 的百分比，與美國沒有太大的差異。其次，英國在 1940 年代、甚至整個 1950 年代也擁有很高的債務水準，由於有很多與戰爭相關的重建工作要做，債務水準比美國高許多。在戰後時期，英國的經濟成長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落後於美國，但多虧了英國的高債務水準，它沒有成為燃燒的廢墟。事實上，在過去的三十年裡，它的 GDP 成長速度幾乎與美國完全相同，只是有些年份多一點、有些年份少一點—但可以肯定的事實是，兩個國家的成長速度是類似的。更重要的是，英國在 1950、 1960，以及 1970 年代的落後，很可能與柴契爾夫人時代之前強烈的社會主義傾向有關，與債務負擔的關係不大（這點我再怎麼說也不為過，畢竟社會主義者在經濟成長方面做得不好）。
但重點是：在十八世紀與十九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裡，英國的債務水準都遠遠高於今天。從 1750 年到 1850 年，債務幾乎一直高於 GDP 的 100%，在那段期間內，也有一半的時間債務都高於 150%，並且曾到達 250% 以上的高峰！當時英國離陷入經濟困境還很遠。那時的英國無疑是世界上占主導地位的經濟體，也是創新的領導者。全球工業革命始於英國（比美國還要早許多），英國也是全世界革命性的製造業實踐的中心。那時候，消息是透過徒步、騎馬、信鴿傳播的，後來才有了火車。如果英國人在馬背上傳送訊息的同時，其債務水準能高於 GDP 的100% 長達一整個世紀，且仍保有全球經濟與軍事強國的地位，那麼我認為美國也許能勉強接受它當前的債務水準—或者甚至更高的債務水準—因為真正重要的是債務的負擔能力。
事實證明 2-2：美國債務增加但成本降低
當債務變得無法維持時，專家們喜歡給出一個明確的水準。將債務水準設定為 90%、 100%、或 160%、或⋯⋯、或⋯⋯、或⋯⋯、或⋯⋯，它常會變來變去（提醒你一下，英國在比這還高的債務水準下存活下來了）。
如同前述，每間公司的債務水準的差異很大，會根據公司、行業的不同而有所差異。從公司層面來看，沒有一個合適的債務水準，那為什麼對國家來說就有一個合適的債務水準呢？從本質上來說，那些擁有所有理想特質、可以帶來未來成長程度更高的國家，能夠承擔更多的債務。為什麼？它們通常更有能力負擔債務的償還。但是，出於我們已經看到的原因，預測未來的成長率始終是件棘手的事。
是的，在某些時候，債務水準可能無法維持。我不知道這對美國來說意味著什麼，因為我們還沒有看到過。但那個水準是指債務變得無法負擔的時候。而對於美國來說，即使在它目前相對較高的水準上，我們的債務依然是非常負擔得起的。歷史上也是如此！很容易可以看到！但讓我驚訝的是，很少有人思考過這些證據。你不會看到任何報紙或雜誌會刊登、沒有從政者會引用、沒有製造恐慌的人會容許，但它是不容爭辯、不折不扣的事實。
圖 5.4 呈現的是，美國聯邦債務利息支付占 GDP 的百分比。目前，這個比例只略高於 2%，低於 1979 年到 2002 年的整體水準。那個時期包含了 1980 年代與 1990 年代的兩次超級牛市，以及整體充滿活力的經濟成長。從 1984 年到 1996 年，聯邦的債務利息支付水準幾乎是現在的兩倍（正如我在 2011 年所寫的） —而且沒有任何不良影響。讓我再重申一遍：美國聯邦債務的利息支付占我們經濟規模的百分比，是20 年前的一半！
為什麼我們有更多的債務，但債務成本卻更低？嗯，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經濟規模變得更大，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利率很低，還有部分原因是政府比以前持有更多自己的債務，而它只不過是支付給自己。但跟 20 年前相比，我們今天更負擔得起我們的債務。這是簡單的事實。
我們的債務會變得更貴嗎？當然。再看一次圖 5.4。如果利率從現在偏高的水準上升一個百分點，或者債務相對於 GDP 增加 50%，那麼債務的利息成本將大約為 GDP 的 3%—這是 1980 年代與 1990 年代大部分時間的水準。如果利率完全升至 2%，將到達一個在過去仍沒有被證明會有問題的水準。若你用這種方式來思考債務的償還能力，那麼情況似乎就沒有那麼糟糕。
我們再用不一樣的方式來看—聯邦債務的利息支付占聯邦稅收的百分比（圖 5.5）。同樣的， 9.1% 的水準是 20 年前的一半，它跟圖5.4 所呈現的現象幾乎完全相同。我們現在比 20 年前更能負擔得起我們的債務，這意味著我們並沒有陷入人們所認為的債務危機。這肯定是樂觀的。
我們應該無止盡的增加債務嗎？不。最終，如果我們繼續增加債務，讓投資者對美國經濟的可持續性感到不安，那麼這可能就會導致利息上升，進而使我們更難以承受我們的債務。但目前我們還沒有處於讓許多人氣憤得嘴角冒泡的危機階段。
有趣的是：我在 2011 年寫本文時，標準普爾剛將美國的信用評級從 AAA 下調至 AA+（另外兩家評級公司穆迪﹝Moody’s﹞與惠譽﹝Fitch﹞剛重申了 AAA 的評級，但是在這三間傀儡評級機構之間有很強烈的集體式思維—穆迪和惠譽最終可能也會效仿）。美國公債利率發生什麼事了？它們下跌了—下跌到歷史低點附近。而美國公債價格上漲了。這實在是太美好了。事實上，即使是國會在爭論新的債務上限的同時（自 1917 年以來，這個專制的上限已經被上調了 103 次，未來也還會被上調很多次），美國公債利率在 2011 年全年仍隨著債券價格的上漲而下跌（波動很小）。
想一想。如果世界真的覺得美國現在的違約風險更高，那麼它會要求更高的利率來借錢給我們。然而，利率卻更低，這使得債務的利息成本更便宜。我們還有很長一段路，才會跨過一個在過去一點都不讓人煩惱的債務利息成本點。
這只是 2011 年的情況。但近年來，儘管美國債務相對於 GDP 的比重一直在上升，但利率卻一直保持在相當低的水準，甚至還有所下降（編按：本書原文在2011年出版，當時美國處於低利率，但2022年通膨嚴重，聯準會已多次升息）。這就是市場告訴我們的，儘管從政者們喜歡抱怨我們的債務，我們的記憶也辜負我們，但市場知道，我們離災難還很遠著呢。
作者介紹
肯恩．費雪（Ken Fisher）
市場分析投資專家。
他是費雪投資公司的執行長，該公司以收費方式提供投資顧問的服務，管理大型養老金計畫、捐贈基金和基金會，目前公司資產高達上千億美元。2010年《投資顧問》雜誌將他評為過去30年最具影響力的30人之一。他也長年位居「富比士億萬富翁排行榜」上，2022年為該榜第509名。
他同時還是財經專欄與暢銷書作家。其為《富比士》雜誌「投資組合策略」專欄撰文，從1984年持續到2017年，研判市場走勢超過30年，成為該雜誌史上連續運營時間最長的專欄作家之一。他也撰寫了11本關於投資和個人理財的書，其中多本是《紐約時報》評比的暢銷書，著作包括《超級強勢股》、《投資最重要的3個問題》、《10條路，賺很大！》、《肯恩費雪教你破除50個投資迷思》及《如何識破老鼠會》（How to Smell a Rat）等。
菈菈．霍夫曼斯（Lara Hoffmans）
費雪投資公司編撰經理，以及網路雜誌《市場看守者》（MarketMinder）執行編輯、《富比士》雜誌撰稿作家，曾與肯恩．費雪合著多本暢銷著作。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樂金文化《跟著肯恩費雪洞悉市場：面對股市波動，投資大師教你正確解讀市場規律》
責任編輯／郭家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