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還想逼死多少精神病患？只因不能多元成家，他看著摯友徹底發瘋崩潰…

「嘿，毓嘉，你知道是誰要害我嗎？請你告訴他，遠離我。」長達3個月，他都被患有思覺失調症的摯友這樣逼問。因為彼此不是家屬，無法協助摯友就醫，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發瘋崩潰……

晚間七點半，羅毓嘉風塵僕僕入了座，這位31歲的記者一入席就點了瓶啤酒。

Facebook超過1萬2千名粉絲追蹤，羅毓嘉每每發文，底下留言就哀鴻遍野：「太閃了吧！」。第7本著作《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中，羅毓嘉細膩記錄和男友的日常相處，一台一港的遠距戀情透出微醺暖意，他說，這是送給男友的生日禮物。

「同志身份提醒我，不是主流的感覺」

許多人不喜歡在臉書曬恩愛的人，可羅毓嘉的粉絲總是殷殷盼望他的文章，無論是戀人對白或生活觀察，他永遠能從未必太平的日子裡看見微小光芒。溫暖性格也被朋友暱稱為「媽祖」，他的文字彷彿就是讀者夜裡的爐火。

羅毓嘉覺得，身為同志的經驗讓他對旁人、社會都充滿熱情和關懷，「同志身份一直提醒我『不是主流』的感覺，這也是我為什麼想關心社會。我想透過文筆傳達，不要再有人因為歷史、政治、性別不正確而被如此對待。」

不過近日一場變故，卻讓這樣溫暖正向的人意識到，自己也有幫不上忙的時刻。

他身邊只剩朋友⋯⋯「為什麼不能多元成家？」

讓羅毓嘉選一個最想要達成、讓社會變得更好的目標，那會是什麼？

他想也不想回答：「多元成家。」

二月某天，羅毓嘉正式和昔日摯友A分道揚鑣。幾周後面對我們，他仍難掩悲傷：「我沒有辦法再幫他了，這樣下去我自己就要發瘋了。」

原來，A飽受思覺失調症折磨數年，家人都已放棄他，三個月前給錢要他搬出去，但錢很快花光，探望他的朋友說，「他身上已經浮現了一陣子沒有洗澡的味道」。

失去常人感知能力的A，不斷質疑前公司的資料外洩，懷疑伺服器的保密性出了問題，「殺人買兇」、「傳播病菌」，更懷疑這一切都是另一摯友B的策畫。A甚至自己弄了一張機票，沒帶日幣就飛到東京，最後是羅毓嘉接到交流協會通知，幾個朋友湊錢把A接回來。

對A而言，全世界能相信的人，只剩羅毓嘉。長達3個多月，A每天用電話用簡訊追著羅毓嘉逼問：「嘿，毓嘉，你知道是誰要害我嗎？請你告訴他，遠離我。」

為了讓A接受治療，羅毓嘉和友人將他連哄帶騙帶到醫院，卻無法讓A明白自己患病。醫生雖然驚訝陪著A來就醫的竟是朋友而非家人，卻也無奈表示，若非家屬，無法替A做任何醫療決定。毫無病識感的A也不肯就範，撂下狠話說：「如果繼續當朋友的條件是要看醫生以及吃藥的話，那我想這個朋友也不用繼續當下去了」，束手無策的羅毓嘉只好看著A孤身離開。

說到激動處，羅毓嘉說，如果能多元成家，他和認識15年的A一定會指定彼此為家屬，這樣他就能在A徹底「壞掉」前，幫忙做醫療決定。他也感嘆：「所以，為什麼不能多元成家？有些人就是找不到愛情、也沒有了親情，只剩下朋友啊！到底為什麼，不能讓他們自己決定『重要的人』是誰？」

2013年9月，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推動了多元成家法案，時至今日仍是未完成的夢，於是，羅毓嘉再怎麼想幫助摯友，仍被擋在法律之外。

這也是許多獨居老人、精神障礙者、跨性別者等社會邊緣人的命運：被至親拋棄，願意伸出援手的人沒有「資格」拯救他們，而被醫療糾紛告怕了的醫療人員，更不敢私自打破法規。無助的人漸漸被社會逼到死角，最後消失、或憤而爆炸。

寫作留下生活切片 記錄疼痛、記錄愛

近日，隨機傷人案頻傳，焦慮滲透的城市裡每個人都如驚弓之鳥。我們疑惑，才經歷創傷的羅毓嘉，面對社會議題抱持什麼態度？他這麼回答：「我還是想讓每個人過得更好，可是總有人沒辦法，我們只能盡力去做，然後接受結果。」

無巧不巧，《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收錄了2014年捷運殺人案之後，羅毓嘉記錄下的街頭一景： （相關報導： 平安夜談多元成家，伴侶盟理事喬瑟芬：信望盟護家盟最大的敵人，說不定是耶穌 ｜ 更多文章 ）

羅毓嘉說，當時肅殺氣氛下，還有人談著小情小愛，「那畫面太溫暖了，是珍珠、是鑽石，所以只要能寫，我就要把它寫下來。」儘管寫著焦慮和無能為力，但更多還是溫柔和力量。而或許，這正是社會現在最需要的：每個人都點起小小的爐火，串起小小的光圈，就能溫柔照亮每一張見不到光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