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凡觀點:喬托與斯克羅威尼小教堂的「陌生人」

2018-12-15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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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象的「現成物」作品中一個很好的例子是《L.H.O.O.Q》(如下圖),杜象幽默地在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蒙娜麗莎的微笑》上加鬍子,並取上一個法文名稱念來像小男孩見到漂亮女人會說的話,以此「陌生化」觀者對於這件名作原有的崇敬心理。藝術家這麼做並不是為了嘲弄達文西或其作品,而是為了使觀者清晰地見到自己對「偉人名作」被制約的、僵固的情緒,並進而釋放掉所謂權威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禁錮,不論是有關美的感覺、還是有關是非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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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象,《L.H.O.O.Q》,1919,收藏於龐畢度中心。
杜象,《L.H.O.O.Q》,1919,收藏於龐畢度中心。

在我另一篇文章《當代藝術界的充氣駭客》中提到的Jeff Koons,正在英國牛津的阿什莫林博物館(Ashmolean Museum)展出。其中最新作品《Gazing Ball》將鏡子般藍球放置在許多幅「偉人名作」前 - 其中包括喬托的作品(如下圖)與杜象的一件現成物,顯然也採用與杜象類似的「陌生化」方法。但Jeff Koons的方法與杜象的作品只是精神相同,做法上卻達到不同的效果。

Jeff Koons, 《Gazing Ball》系列之一,2015-2016, 取自Jeff Koons官網
Jeff Koons, 《Gazing Ball》系列之一,2015-2016, 取自Jeff Koons官網

對於其他創作領域,亦可以同樣角度理解。比如大江健三郎完成《小說的方法》之後,有意識地在接下來的作品中採用邊緣性人物,如其著作《兩百年的孩子》中的真木。大江健三郎解釋道:「要想把時代的實體表現出來的話,把視角放在社會階層的中心是沒有用的。民眾的視線已經不投向這裡;視線必須投向社會的邊緣。在這樣的時代,丟掉了邊緣的事物就不可能掌握社會的整體。…把握現代危機本質的方法就是必須站在邊緣上,不能以中心為導向。」使用邊緣性人物,以日本人的典型人物作為「明視」世界整體的方式,便是大江健三郎掌握地自己獨特的「陌生化」方式。

不論是十三世紀或者二十一世紀,人類都會在某些時刻對生活中重要或不重要的事物變得情感麻痺;對日常事物的感受,如史柯拉夫斯基所說,「因為習慣化而變得自動化」了;若遇到極大痛苦,更失去對任何事物的感覺。這種麻痺感是人為求生存所演化出的能力,但「自動化」的反應會遁入無意識的反射性行為領域裡,使我們過著複雜的生活而仿佛沒有活過一樣。而現今,在大量商品性的文字、圖像、語言、物質產品轟炸下,人們麻痺了對事物本能的認知感,戰爭成為日常事物。這便是史柯拉夫斯基以及大江健三郎一再提醒的人類處境。當代各領域的創作者與其陷溺於描繪,更應直面這樣的處境,發展出自己獨特的「陌生化」方法,活化人們的情感機制。而這也是每一個人在接觸藝術作品後,能重新辨別什麼對自己切身重要,再一次獲得對生活之熱情的契機。

*作者為為成長於台灣,歷練於華爾街與北京之專業投資人,曾參與互聯網創業。畢業於麻省理工史隆管理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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