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雲鵬專文：美國會不會幫台灣打一場台灣法理獨立的代理戰爭？

「如果我們維持目前的政策，各方均自制而不挑釁，我不認為戰爭不可避免…...可能引發戰爭的情境是挑釁，例如中方以侵略性行動挑釁，例如台灣民選的領袖宣布一邊一國使中方不得不回應，例如美國做出像部分參議員所主張成立北約以外的軍事同盟等……我很可以想見，任一方在不清楚其行動後果的情況下，做了某些事，使情勢惡化，緊張情勢不斷激盪升高，那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戰樣，有可能發生一場大家沒有預期到的戰爭。」─艾利森（Graham Allison，2023）

美國不支持台獨

過去長久以來，在民調中單純問台灣民眾，如果兩岸開戰，美國會不會協防出兵，通常認為「會」的比率不低，接近或超過一半。俄烏開戰後，似乎情況有些變化。此外，單純問開戰，其實題目比較含混，應該問及為何開戰，才屬於精確問法。

在後者方面，美國杜克大學牛教授所主持的《台灣國安研究》調查的結果可供參考。依據2022年12月該調查，台灣民眾被問及「如果因為台灣宣布獨立，大陸攻打台灣」，美國政府會採取何種對策？」，答案以「只提供武器」的人最多（44.4％），其次是「出兵援助」（19.3％）、「只提供軍事以外的援助」（13％）與「什麼都不做」（12.9％）。

該調查同時顯示，「若台灣維持現狀、不宣布獨立，但中國卻攻台」，台灣民眾對美國回應的答案中，還是以「只提供武器」的比率最高（34.7％），而認為美國可能「出兵援助」的比率為33.8％，明顯比以上台獨導致開戰的情況增加；「只提供軍事以外的援助」（10.7％）及「什麼都不做」（10.4％）的比率則對應稍降。

21世紀基金會在2023年2月所公布的「台海安全民調」顯示（潘維庭，2023），如果兩岸發生戰爭，台灣民眾被問及美國幫助台灣的方式，39.4%選擇「提供武器和物資」，13.6%選擇「不會協助台灣」，10.1%選擇「出兵來台協助作戰」；其他零星的答案包含「賣武器或物資」（8.9%）、「出兵巡邏嚇阻」（5.9%）、「聯合其他國家對中國大陸進行經濟制裁」（2.9%）、「免費提供武器或物資」（0.8%）、「無償提供金錢資助」（0.7%）、「當和事佬調解中台雙方」（0.5%），及「提供軍事貸款」（0.2%）；另有17.0%受訪者無反應（包含拒答、看情形、無意見、不知道）。

美國對台灣獨立的可能性，基本上可能的態度有三：

一、維持現行「雙重阻卻」政策，不支持台灣獨立，也反對對岸單方面改變現狀。

二、默認或允許台灣往法理獨立方向做出更進一步的舉措，例如修改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將「大陸地區」改為「中國地區」，將「大陸地區人民」改為「中國人民」等；甚而把憲法中的領土由「固有疆域」改為「現有疆域」等，希望台海因此發生衝突，以拖累中國大陸的崛起。

三、鼓勵或甚至逼迫台灣採取往獨立方向更進一步的舉措，以便製造衝突，拖累中國大陸的崛起。 （相關報導： 朱雲鵬專文：中美貿易戰打完一場可能還有下一場 ｜ 更多文章 ）

目前為止，美國官方的態度停留在以上第一個；在這種情況下，除非台灣違抗美國意志，要硬幹，就不會發生因台獨而導致的戰爭。如果為了拖累大陸的崛起，美國未來改採第二或第三個選項，或表面上說維持第一個選項，但私下默認、允許或鼓勵台灣往法理獨立（不論是否更改國名）的方向走，或至少打一些擦邊球，那情況當然有所不同。

在後者的情況下，如果發生戰爭，或進入戰爭前夕，美國會不會採取烏克蘭模式，只提供軍援而不介入，或採取直接介入模式，各界未有定論。不過，不論美國如何介入，只要戰爭開打，一定會有很多不可控制、無法預見的可能性。眼睛打紅了，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在過去歷次人類的戰爭有太多的經驗和教訓。所以，美國在是否從第一選項，改為第二或第三選項的過程中，一定會做很多的正負面的考量，不會輕易改變。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期待台灣嘗試走向法理獨立而導致台海緊張時，美國的飛機、軍艦和軍人，可以站在台海的第一線，忍受犧牲，而台灣軍隊和人民可以安全地站在第二線，保住生命和財產，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剛好相反，而且葛來儀所言，戰爭將不限於海灘，而是全島。

美國實際上不支持台獨，而台灣硬是要走向法理獨立時，美國幫忙打台獨代理戰爭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即使美國選擇私下走第二或第三選項，「美國幫忙打台獨代理戰爭，台灣軍隊和人民可以袖手旁觀」的可能性，也幾乎不存在。

台灣會不會幫美國打一場拖累中國大陸崛起的代理戰爭？

那美國會不會期待台灣的軍隊和人民幫美國打一場拖累中國大陸崛起的「代理戰爭」？也就是美國軍隊不直接介入，或只付出很小的死傷，台灣軍隊和人民付出生命和財產，讓美國同時達到守住台灣和拖累中國大陸崛起的目的？ 

大多數台灣人民應該不會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但是在政治勢力的演變下，會不會走上這條路很難說。

事實上，中華民國和中華民國憲法的正當性已經受到「去中國化」運動的波及。有心政治人物所如果推動走向法理台獨的舉措，在許多台灣人民的眼中看起來可能無傷大雅，例如上述修改兩岸人民關係條例中「大陸地區」為「中國地區」，將「大陸地區人民」改為「中國人民」等；還有把憲法中的領土由「固有疆域」改為「現有疆域」…等。所以，選民有可能在不清楚的情況下，「夢遊」式或被「催眠」式地走入法理台獨。

要是美國不但默許或允許，而且鼓勵台灣走向法理獨立，即使當時當政者不想躁進，是否能找出方法游說美國改弦易轍、改變美國的想法、轉化美國的壓力，也是未知數。所以，從學理分析上來看，這種代理戰爭的可能性無法排除。

這就更說明在台灣推動「和平主義」的重要性了。上述和平主義的三個基石中，第三個就是「期待美中雙方維持既有和平架構、管控分歧」，而要做到這點，台灣應該對美國的知識界、政治界、輿論界發動影響力，讓美國可以維持和平，而不會讓美中關係走向艾利森（2017）所說的那個「修昔底德陷阱」。這有待於有心維持和平的政治人物、企業及民間團體、意見領袖等一起努力。 （相關報導： 朱雲鵬專文：中美貿易戰打完一場可能還有下一場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美國馬里蘭大學經濟學博士，台灣大學經濟系學士、碩士，現任東吳大學巨量資料管理學院講座教授。本文選自作者新著《給和平一個機會》（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