瀏覽Jenny曾麗娟的臉書，每一篇貼文都好熱鬧，她擔任「關懷小丑協會」執行長，和夥伴一起扮小丑到安養院陪伴、逗樂長者，還在樂齡中心教長者做芳療、玩桌遊，她擁有失能照護、健康管理、樂齡運動等十九項專業認證，斜槓到天邊；曾經是朝九晚五上班族的她很喜歡工作，以為自己會上班到老死，同事也形容她是多麼多麼能幹、英文又好，然而她卻四十歲不到就不得不離開職場，先是婆婆病倒，中風、失能，接著母親陷入重度憂鬱，都是由她扛下照顧陪伴重任，難道苦難真是化了妝的祝福，讓她走出不一樣的人生路？
扮「關懷小丑」 真心服務長者
看到Jenny的時候，她都是笑著的。所擔任的「關懷小丑協會」執行長，其實並非正職，而是義工，她很熱切地向我說明，「關懷小丑」是由英文的caring clown翻譯而來，源自於西方的小丑雖然已經式微，但有退休人士發現模仿小丑說學逗唱可以找回自己的初心，「關懷小丑協會」就是為退休族邁入第二或第三人生所設計，服務人群、也自娛娛人，是個提供服務長者、學習分享、社交互動的公益平台。
「我覺得小丑並不醜，很可愛！人們遇見小丑時不會有防備心，以小丑為職業的人可能需要學會很多技能，但『關懷小丑』只要有顆想關懷別人的助人之心，甚至連化妝也不必學，只要戴上有紅鼻子和笑容的口罩就小丑上身了！」Jenny笑著說。協會的logo有雙環繞的手，代表小丑會結伴而行，助人不孤單；小丑的眼睛是愛心，表示懷抱著愛去服務。「以前小丑給人的感覺是強顏歡笑，好像歡笑給別人、眼淚留給自己，我們的小丑是微笑而不是咧嘴笑，笑都是發自心底，而不是刻意大笑」，她繼續解釋著關懷小丑的特色。
關懷小丑的足跡遍及北中南各安養院，只要透過申請，協會就會到現場進行一小時演出，每當協會公告將到安養院的日期地點，就有不少人響應扮演小丑，一起表演關懷長者。
Jenny與長者特別有緣，她曾在一家公司負責銀髮專案，訪問退休人士的人生規劃，偶然看到關懷小丑協會創辦人「蛋黃哥」–黃世岱的報導，因為好奇為何曾擔任科技業工程副總的蛋黃哥退休後人生會有如此大的轉變，於是前往採訪，「結果我們喝了杯咖啡，我的命運從此大不同了」，Jenny說。原本只想幫蛋黃哥分享培訓小丑的消息，沒想到一po文，二十個名額很快就滿了，到安養院表演更是大受歡迎，這讓以前只認識麥當勞叔叔的Jenny對小丑有了全然不同的認識。蛋黃哥是香港人，一年只有一半時間在台灣，不在台灣時的表演邀約仍必須處理，於是Jenny也開始學扮小丑，從那時起擔任協會義工至今。
發現照護專長 從照顧中風失能的婆婆開始
與長者相處，對Jenny來說從來不是難事，回想十多年前婆婆因為三高引發中風、血管性失智，與公婆同住的她找來外傭照護，八十公斤、大小便失禁、行動不便的婆婆讓外傭只待了一個晚上就落跑，當時Jenny先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照顧婆婆。「那個禮拜一、三、五看西醫–神經內科、泌尿科、骨科，二、四看中醫針灸，還得復健，一個星期照顧後，我覺得這樣照顧婆婆滿好的，可以白天晚上都在一起，充分了解病況。如果是上班的話，下班回家也是得接手照顧，考慮了一下，就決定辭職，全時間照顧婆婆。」
別人以為的苦差事，Jenny一副理所當然、也樂於這麼做的態度，令知情者都很驚訝。她甚至笑笑說，「婆婆是我的大貴人，她是我第一個照顧的病人，讓我對照護這件事不但沒有陰影，還覺得自己好適合！」
其實要為八十公斤重、大小便失禁的婆婆洗澡、換尿布，對瘦削的她並非易事，當時也沒有任何專業知識和經驗，但婆婆並沒有因為被照護不當而有任何後遺症，自己也沒有受傷，「我覺得自己很幸運」。
一年多後，她找到適合的外傭，仍覺得應該學習專業知識「保護婆婆也保護自己」，當她拿到照護服務員證照時，原本就有憂鬱症的母親陷入了重度憂鬱。
「媽媽沒有失能或失智，但對於所有事情完全打不起精神，每天躺在床上，她本來非常重視養生，卻被心理的疾病打敗。婆婆失智也失能，每天卻很開心，最高興我開車載她兜風，跟她說要出去玩就高興得不得了！可是想讓媽媽出門卻得想盡各種辦法才帶得出去，陪伴媽媽甚至於比為婆婆把屎把尿更難！」
儘管如此，她仍認為如果不是婆婆與媽媽，自己不會有這麼多第一手的照顧實務經驗，婆婆失眠，飽受睡眠問題困擾，而母親的憂鬱症藥物並沒有根治療效，只能暫時穩定病情，Jenny嘗試學習自然療法，以芳療舒緩情緒，改善老人家的病情和睡眠問題。
我適合 我陪伴 我感恩
照顧長者的日子持續了十幾年，直到去年大姊退休才協助照顧母親，而陪同就醫仍由Jenny負責。「陪伴這件事，不是每個人感受都一樣，當妳發現自己適合時應該把握住」。
「今年是媽媽憂鬱症第二十一年，我慶幸能陪媽媽度過這樣的時期」。我問她，怎麼不會認為這是重擔而抱怨？「我是個容易小題大作的人，一點小事就能讓我開心，記得有次幫媽媽報名運動課程，她願意，就是我的小確幸；把媽媽送進教室，我到附近咖啡店，利用社群媒體分享文章就覺得很快樂，這種偶有的喘息，真的很讚！」
她深深記得剛考上照服員，被分配到中興醫院呼吸重症病房實習，一個早上要協助二十多個呼吸重症病患，當時她覺得自己能跑能跳，心裡實在感恩。「我珍惜自己能做的事，也是自己很喜歡的事。」
「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自己手好腳好，應該很感恩，我遇見很多生命中的貴人，看到久不見的朋友也會莫名的開心！」
她感謝娘家的兩個姊妹在她陪伴母親時給予經濟上的支持，照顧婆婆時感謝先生的支持和孩子的乖巧，「孩子好像是來報恩的，完全不用我操心，我全部心思在老人身上，他們必須自立自強，講難聽點是自生自滅…」，她笑著說。
Jenny現在的日常是，上午從事樂齡教學工作，覺得樂在其中，因為長者對老師特別尊重；另外還在行政院消保會當義工，接聽民眾對於消費的各種申訴與抱怨，她認為這是種學習的機會，下午則會在關懷小丑協會辦各種活動。
「我不知道我的第二人生會從事樂齡工作，從前一直想上班到老死，但哪有人會僱用你這麼久？哪家公司會讓你隨心所欲做到想退休為止？當我發覺自己在照顧陪伴方面的專長，在這個領域我真的可以做到老、學到老、玩到老！當你面對人生的各種課題，就是勇敢面對，當你跨過了門檻，會發現人生一片光明，到處都是機會！」
Jenny覺得生命中的難關，就像電玩中的一關又一關，看似關卡，但當你願意接受挑戰，就會駛進一個道路快速通關。
聆聽趙心屏《人生從此不一樣》podcast專訪曾麗娟（約38分鐘）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前台視、東森主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