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朝鮮已是普及物，十分之一民眾有手機，已有3G通信，但不能上外國網站。國產阿里郎智能手機，約四百美元一個。手機已成朝鮮最受歡迎的求婚禮物。朝鮮一度對在朝外國人和遊客開放互聯網，但最近已收緊，禁用WiFi。
這是我第十一次進朝鮮。好多朋友問：朝鮮真有那麼大吸引力？我答：朝鮮是個謎，別人不容易去的地方，對記者而言就是靈魂的磁性，更具吸引力。每次重踏朝鮮，都有新發現新感受。就說手機，這一次是我首度被允許攜帶自己手機入境。當然，手機沒法享用朝鮮的網絡，帶入境完全喪失電話功能，使用最多的只是相機功能了。手機能帶入境，每一位外國入境者都享有這一待遇，這在以往是難以想像的，過去所有外國人入境，所攜帶的手機必須由海關扣下而暫代保管。
我是乘坐火車，由丹東去平壤的。列車在朝鮮新義州停靠一個半小時，不同身份的邊防檢查官上列車，除了檢查證件，核對身份，填表檢疫外，主要是檢查所攜帶的每一件行李，包括大箱小包。乘檢查官尚未走上列車，我事先已經將「敏感」的文字資料，悄悄從包裏取出，塞進車廂臥鋪床褥底下，檢查完畢，重新取回。我的手機經海關檢查官仔細檢查，手機內存十多段視頻和近千張照片。他竟然打開一段段視頻，對照片快速瀏覽，他看到兩幅朋友傳來的中國畫家的女子裸體油畫，他搖搖頭，微笑著，刪除了其中一幅，抬頭禮貌問我：可以嗎？我笑答：當然。
手機在朝鮮已是普及物，當然還不是必需品。要了解朝鮮的經濟運作，如果用一兩句話表述，就是儘管市場因素日漸擴大，但仍堅持「使用國貨」原則並採用國家經營方式，以盡量減少市場經濟帶來的「負面影響」。二千三百萬朝鮮人，已有二百四五十萬人擁有手機，十個人中有一人使用手機。智能手機在朝鮮三四十歲人群中擁有率急劇攀升，閒暇時間玩手機已成平壤街頭一景。儘管無法接入國際互聯網，也不能打國際電話，但平壤人仍熱衷使用智能手機。朝鮮智能手機應用軟體不僅有詞典和相機，還有風靡全球的遊戲「憤怒的小鳥」，不過以「坦克戰」最為流行。
我和同事在朝鮮四天，每天有五個固定的朝方人員「陪同」：駕車司機，全程攝像師，一位從來不說話、從來不見表情而始終坐車最後一排的男士，此外，是翻譯、導遊的一對男女，男的李明福，自稱是旅行社經理，女的金成美。李明福使用的手機一百九十美元，類似中國產的才一二百元人民幣（約三十美元）的中興手機；金成美使用的手機是朝鮮自行生產的名牌阿里郎手機，這款智能手機四百美元。
阿里郎智能手機是朝鮮當局二零一三年推出，功能相當於iPhone的早期版本。朝鮮手機有折疊式、滑蓋式和觸屏式三種。埃及奧拉斯科姆Orascom手機價格為二三百美元，在平壤，人均收入八千至一萬朝幣。朝鮮一公斤大米價格五六千朝元，一美元約七八千朝元，可見要購買一部手機需要花大錢，特別是智能阿里郎手機尚屬朝鮮人的奢侈品。
對手機的需求殷切
李明福說，他打電話，每分鐘四點二朝元。當年人們買手機是時髦事，填寫申請單，等了三個月才買到手機，第一批五萬隻，當天售罄，第二批十萬隻，一推出旋即賣完。據我多年前採訪所知，早在二零零二年十一月，朝鮮曾在平壤及周邊區域推出GSM手機服務，但十八個月後就禁止普通公眾使用，並開始回收未經授權的手機，只有在朝鮮工作的外國人和特殊階層人士可以使用手機，移動通信服務費用，開通費高達八百美元。幾年後，迫於形勢發展，政府又允許特權階層以外的普通百姓也使用手機了。
朝鮮郵電部與中東電信巨頭埃及的奧拉斯科姆（Orascom）電信公司，二零零七年簽訂合作推出3G移動通信網絡合同。這家名為Koryolink的運營商由Cheo Technology經營，奧拉斯科姆電信持有Cheo Technology七成五股份，朝鮮郵電部持有二成五股份。二零零八年五月，3G移動通信服務在平壤試驗成功，二零零八年十二月十五日正式開通，一個半月，手機用戶達六千人，五個月後，達四萬八千人。
二零一四年，朝鮮一度對長期居住在其境內的外國民眾、遊客開放了互聯網。在朝鮮的外國人在繳納七十五歐元（約八十美元）的入網申請費後，就能使用高麗電信的3G服務上網，十歐元包五十兆流量，超出部分按每兆零點一五歐元收取，瀏覽國際互聯網速度較快，網頁也不受限制。不過，這一服務不到一個月就中止了。最近一段時間，朝鮮加強了對互聯網接入的管理力度。前不久，朝鮮當局下令，禁止在朝工作的外國使館、官員以及國際非政府組織使用WiFi。有評論認為，朝鮮此舉是為防止國民蹭網，瀏覽國際網站。
過去朝鮮年輕男性求婚，用來表達情意的是訂婚戒指，但近年最受年輕人歡迎的求婚禮物是手機，戒指退居第二位，朝鮮求婚文化出現變化。手機成為求婚禮物，是因為就算遠在他鄉也能像在身邊一樣跟戀人對話。當下，手機已成為當局給民眾的一種福利品，政府獎勵先進功勳人物，除了贈送住房、轎車外，智能手機也作為獎勵品。
外界或許還不了解，朝鮮早就步入「有學生就有電腦」的時代。朝鮮人用電腦和手機搜索朝鮮購物網站已不新鮮。第一家購物網站「玉流」於三月開通，這一網站由朝鮮人民服務總局運營，是國營購物網站，加入「玉流」系統的使用者，可用電腦和手機搜索和告知欲購買的商品，透過國家網絡用「翅膀」預付卡結帳，可由人民服務總局旗下的運輸事業所配送貨物。「玉流」系統覆蓋朝鮮國內商業和餐飲業單位以及大眾消費品生產單位。網上有「海棠花館」、「倉田迎日」餐廳、「金星」食品廠等名牌商店和餐廳推出的商品和飲食、食品生產單位生產的暢銷產品名錄，還有介紹平壤三二六電線廠等單位生產的消費品和醫藥品的欄目。
自金正恩執政以來，朝鮮經濟中的市場因素逐步增大，基層企業、商店和個人的自主經營權也在擴張，更出現新生事物便利店。二零一四年底，朝鮮第一家便利店「黃金野商店」一號店在平壤開業。黃金野商店銷售火爆，預計二零一五年內有多達二十家這樣的連鎖店開業。該商店由國營企業黃金野貿易公司運營，銷售國產食品和日用品，營業時間從上午六時到晚上十二時，以廉價商品吸引消費者。
剛從平壤洽談合作回到遼寧的丹東市政府一位官員對我說，在美國、日本、和韓國的外部壓力下，對朝鮮而言，政權的穩定是第一考量，當前不會大規模推進市場經濟改革。朝鮮流通結構出現一些變化，是市場經濟潮流、被國際社會孤立狀態加劇、希望透過提升居民生活而穩定社會等多種因素互動的結果。
上海復旦大學韓國朝鮮研究中心主任石源華認為，金正恩上台後，朝鮮確實開了一些市場經濟的「口子」，從平壤到羅先經濟開發區私人「市場」都在增多；據羅先經濟開發區中方領導介紹，羅先地區甚至開始允許私人購買住宅，這在計劃經濟的朝鮮是突破性舉動。不過，朝鮮雖然允許個體經濟存在，卻不允許僱工，從整體看，朝鮮還在執行計劃經濟體制，如果用中國走過的路比擬，今日朝鮮類似中國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即「大躍進」之後對經濟部署調整的那個階段。當下在西方世界和韓國外部壓力下，穩定政權是第一要務，為避免放開經濟後出現社會動盪，當局時下不會推進大規模市場經濟改革。
金正恩上台執政以來，多次強調生產朝鮮國產商品。他一再指出多生產帶有朝鮮商標的產品，才能提升人民民族自豪感。二零一三年八月他在視察生產電子產品的朝鮮「五月十一日工廠」時，檢查了朝鮮全新推出的阿里郎手機的觸屏性能，稱讚該手機便於民眾使用。二零一四年十二月，金正恩命令高官不得抽外國香煙，認為朝鮮國產香煙品質很好，抽外國煙意味著不夠愛國。二零一五年初，金正恩在新年賀詞中明確批評「進口病」，此後透過各種媒體提倡「國產化」。韓國世宗研究院高級分析員鄭相昌認為，金正恩以超出外界預期的速度鞏固權力，朝鮮會繼續設法打破「國際孤立」的態勢，金正恩讚賞自主研發的努力和成果，意在警惕依賴進口的傾向，提高民眾對國產產品的自豪感。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亞洲週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