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心屏專文:柴玉琮─2700多個天天寫生的日子

2023-06-23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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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玉琮畫的〈康橋水岸公園〉,先以水性色鉛筆速寫,再用水彩上色,登上六月號高鐵雜誌封面。(柴玉琮提供)

柴玉琮畫的〈康橋水岸公園〉,先以水性色鉛筆速寫,再用水彩上色,登上六月號高鐵雜誌封面。(柴玉琮提供)

六月份高鐵雜誌封面是一幅令人神往的水彩畫〈康橋水岸公園〉,介紹這幅畫的文章標題寫著:「見微知著 柴捨以水彩速寫記錄台中最美河岸閒散午後」;畫家柴捨是以水性色鉛筆速寫,再用水彩上色,「他解釋,色鉛筆的筆觸遇水後,會產生程度不一的暈染效果,賦予畫作更多個性與變化」。橋下風光與市集在寫意的筆觸和色彩下,呈現一種閒適的氣氛,讓人彷彿也置身於午後河畔的光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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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捨,柴玉琮,朋友都喊他柴sir,他便以同音的「柴捨」為名,臉書粉專「柴捨話畫」每天貼的圖文都是戶外寫生作品,以水彩、鋼筆和數位寫生生動描繪畫台中的人事景物;台中是他的家,以前更擔任台視駐中部特派,提著攝影機到處採訪,十六年前的某日,他卻突然決定「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提前退休、開始畫畫。

柴玉琮走到哪兒畫到哪兒,來到趙心屏的podcast節目就在錄音室外寫生,照片中就是錄音當天完成的作品。(作者提供)
柴玉琮走到哪兒畫到哪兒,來到趙心屏的podcast節目就在錄音室外寫生,照片中就是錄音當天完成的作品。(作者提供)

聆聽趙心屏《人生從此不一樣》podcast專訪柴玉琮(約36分鐘)

父親抗癌的啟示:做人生真正想做的事

「父親癌末,醫生說可能只剩半年,我決定陪他。那半年他撐過去了,三年半後離開,過程中很辛苦;看著一個人那麼辛苦,就會問自己,這輩子真正想做的事是什麼?」

柴捨在進入電視新聞工作以前,從小唸美術班,大學也加考術科,考上美術系,只是沒考上家人唯一認可的師大美術,於是唸了第二志願傳播。「陪伴父親的過程中,覺得人可能什麼時候掰掰誰也不知道,應該在自己能掌握的時間做想做的事,所以試著轉行,往畫畫方面走。」

現在大家看了畫,頻頻稱讚他嶄露了原有的美術天分,但長時間丟掉畫筆再重新拾起是非常難的,「我一直覺得畫畫沒有所謂的天分,是興趣;只要有興趣就會督促自己,樂此不疲,會畫出讓別人覺得有天分的感覺。」

現在的柴捨天天畫,走到哪裡畫到哪裡,天天戶外寫生,今年已是第八年,從來沒有斷過一天。「以前的新聞工作還有休假,兩千七百多天持續寫生,我知道自己太懶,所以要給自己一個目標…」(笑~

柴玉琮喜歡畫日常生活,購物賣場也入畫。(柴玉琮提供)
柴玉琮喜歡畫日常生活,購物賣場也入畫。(柴玉琮提供)

他從小就跟著喜愛寫生的美術老師每個星期到台中公園寫生,也愛上了寫生,每當畫完,喜歡拍一張實景照片對照。「Urban Sketchers–城市速寫團體鼓勵大家在自己的城市寫生,把畫與現場場景合拍一張照片,證實是寫生;我以前就喜歡拍照,這方面很貫徹,帶著單眼相機,畫完了拍照,對照實景看畫的fu如何,也是證明自己在現場寫生的意思。」

如同記者採訪般的畫畫日常

過去是記者,透過攝影機和筆,記錄所採訪的人事時地物,現在記者的血液仍在體內,透過水彩和畫紙記錄,畫畫題材都和日常生活、居住城市有關;新聞可能很硬,畫畫、看畫都讓人輕鬆。

「以前每天找新聞線索,現在每天找畫畫線索,前幾天就會想該去哪兒寫生?哪兒還沒畫過?可能畫過但有活動、有不一樣場景就再去畫,前幾天就要先做功課;行程表上滿滿都是線索,臉書上的朋友動態也會提供線索,拍花的好友拍到什麼好花?或者活動、市集…,生活就是不斷尋找畫畫線索…」

每天畫,上個周末一天就畫了二十三張,換了很多不同地方寫生,「不敢說廢寢忘食,但畫畫優先,畫完再吃…」

城市中的活動是畫家天天寫生的題材,柴玉琮以畫筆記錄最近的畢業季,(柴玉琮提供)
城市中的活動是畫家天天寫生的題材,柴玉琮以畫筆記錄最近的畢業季,(柴玉琮提供)

最近是畢業季,他用畫筆為畢業典禮記錄;阿勃勒花季到了,台中所有阿勃勒開花的地方都有柴捨的足跡,為畫紙留下一片燦黃。記者每遇突發新聞決不會錯過,柴捨寫生途中也時刻觀察突發狀況:漂亮的老房子、一個活動…,都會停下來畫。

也常騎著摩托車到員林、鹿港畫畫,最遠是從台中騎到淡水參加畫聚,畫了三張再騎回台中,這樣不只一次,直到摩托車受不了在新竹爆胎為止。「我不是只在台中活動,人在哪裡、畫到哪裡,以前城市速寫每年辦亞洲速寫活動,越南、泰國曼谷、馬來西亞都去過,只是因為疫情,最近三年沒出遠門。」

畫畫能當飯吃?「這是當初家裡反對我的原因」,他笑著說。「有人說轉行窮三年,其實不只,我從決定轉業,一開始不想想這個問題,卻不能不想,因為這是每天實際要面對的,一直到三年前穩定教畫才收支打平;其實這段時間是很久的,不是容易走的路。」

目前正值阿勃勒花季,柴玉琮的畫筆描繪了台中市各處盛開的燦黃風景。(柴玉琮提供)
目前正值阿勃勒花季,柴玉琮的畫筆描繪了台中市各處盛開的燦黃風景。(柴玉琮提供)

「新聞工作給我的pay很好,我才有餘力去畫畫燒錢;兩個工作都有成就感,新聞的曝光、報導有影響力,畫畫可以看到自己不斷的進步,包括對美感的觀察和繪畫本身的處理。從事新聞工作到某個程度,人脈越來越廣、報導可能更深入,但不會超脫到另一個境界,可是畫畫可以,還有很多境界可以跳,最大的收穫是不斷看到自己的進步。每逢臉書提醒回顧過去,我一看以前的畫都覺得滿恐怖,所以從不在臉書分享過去,有把握現在可以畫得更好!」就像他曾經出版過一本《手繪台中百年舊城》,以七十幅畫演繹台中的前世今生,不過現在看了卻把它當「黑歷史」。

水彩、鋼筆與數位寫生

柴捨戶外寫生最常用水彩,因為油畫得等很久才乾、且要小心保護,簽字筆或鋼筆乾得快,但顏色不夠豐富;蠟筆或粉彩可以畫得很不錯,但要畫得細緻又比較難。考量媒材特性,戶外寫生多半用可溶於水的水彩,容易渲染、疊色,感覺比較自然。

至於鋼筆,柴捨說:「起手無回,一畫下去就沒辦法改!」八年多來他天天鋼筆寫生、練鋼筆畫,每天會先把十個人像鋼筆練習完成再出門。一開始會放輕筆觸,原來的線條像輔助線、再逐漸加重,從不先用鉛筆打稿。他說,從小就喜歡用鋼筆,當別人多用原子筆,他是用白金牌鋼筆,「鋼筆很明快、黑白分明,我從小對鋼筆有愛,現在的新式鋼筆有美工尖、書法尖,可變化粗細,原始設計的目的是讓人寫硬筆書法時,不用換筆就能表現不同粗細,非常適合拿來畫畫,畫到很粗的線條時可以一筆帶過,不必慢慢描而很有效率」。

至於用iPad pro數位寫生,更有任何可能,可以當油畫、水彩…,只要想像力夠,都可以達成。每次寫生,必然有水彩、鋼筆和數位三幅作品,「畫畫讓我看世界方式不一樣,美感更好、也更懂得表現美,這種收穫是以前在媒體工作沒有的。」

每天早上都要以鋼筆練習十個人像才出門,是柴玉琮給自己的功課。(柴玉琮提供)
每天早上都要以鋼筆練習十個人像才出門,是柴玉琮給自己的功課。(柴玉琮提供)

觀察力也更不一樣了,如同記者看事件一定跟一般民眾不一樣,會去釐清人的關係和背景,他的話與他的背景對照,是否值得相信?會去做和一般人不一樣的思辨。「畫畫時,我像戴著一種有色眼鏡觀察事物:白灰黑、色塊和大小不同形狀…去解構,成為適合我繪畫的元素。」

「認真逼自己去感受、去動手,真的沒有假日,天天都是寫生天;不需要里程碑,只要生活在這裡面就是里程碑。」

很多人看了他的畫不禁也想畫,他鼓勵畫自己有興趣的題材,「一定要做自己有興趣的事,收穫才會大!」

回首十六年前的某日所做的決定,他客觀地說,未必是正確的,但從精神層面看絕對是正確的。真的有熱情、打從心底喜歡,人們口中的天份、里程碑都會隨後而來。以後的日子就是這麼繼續畫下去了吧?柴捨毫不遲疑地說:「就這麼簡單!」

聆聽趙心屏《人生從此不一樣》podcast專訪柴玉琮(約36分鐘)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前台視、東森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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