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凡觀點:當代藝術界的充氣駭客

2018-08-12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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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ns首先要自己的作品讓觀者想要擁有 - 這是一項在二十世紀被壓抑了,但卻是二十世紀以前藝術品必須達到的基本目標。接受自己的一切,是Koons傳達的訊息。在解釋其1990年代一砲而紅的作品《天堂製造(Made in Heaven)》時他曾說:「我意識到人們對庸俗的物品是有反應的。但人們不願意接受自己的歷史,並且不願接受自己的真實模樣。」他又說:「藝術可以是讓每個人感到身為人類所擁有的所有潛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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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saprin:圖三:Jeff Koons 1989年的作品 《天堂製造 (Made in Heaven)》。(作者提供,來源:Jeff Koons)
Jeff Koons 1989年的作品 《天堂製造 (Made in Heaven)》。(作者提供,來源:Jeff Koons)

以互聯網創業者們熟悉的話語說,就是 Koons找到並「駭客」了當代藝術系統的漏洞。這可以比擬2009年比特幣的產生。比特幣針對的,是全球金融體系在少數機構掌握下,漸漸僵化而不再服務某些它應該服務的對象 - 也就是老百姓基本需求的不滿足。並找到方法,駭客了這個系統。當代藝術界許多人對Koons的不以為然,就如同傳統金融體系對比特幣的不以為然,某程度反映的是其僵化的思想。但時代在變,收藏家們大多出生於二戰後,心境、品味與面對的問題,都與他們的父母不同,或許解決問題的方式,也不願與父母相同。

Jeff Koons也是戰後的一代。在美國經濟的快速上升期中成長,沒見過戰爭,並相信社會階級之間的流動性。從小他覺得自己是個王子,有強大的本能要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為了不讓自己受限於藝術產業的規則,年輕時他不靠販賣藝術,而是在華爾街做商品期貨營業員養活自己。他對自己感覺非常良好,而內心的安全感說不定也強大到讓他傾向於理解、而非批評人性的各個面向,並使他在作品中總傳遞接受自己的訊息。準確的說,Koons雖然駭客了當代藝術系統,卻不是短視近利的投機分子。他是能夠跳脫當代藝術界普遍思想,順著自己天性創作的藝術家。 

隨著Koons巨大的商業成功,一些年輕藝術家也不顧當代藝術界主流的批判價值觀,隨之跟進。比如1982年出生,化名並總帶著黑帽子與口罩,表示自己因為冒險所以需要遮掩身份的Alec Monopoly,原本於金融海嘯時在洛杉磯街頭畫滿大富翁先生(Monopoly)批判華爾街的銀行家,並於粉絲製作的眾多短片中說自己是為了大眾做藝術。在作品受到好萊塢有錢人的喜愛而爆紅之後 – 這些西岸的新富階級老早就不滿東岸權貴的貪婪與高傲,近年卻大幅度轉向;透過Instagram,粉絲們可以收看他替設計師Phillip Plein走秀、乘遊艇、以及與拳擊手名流Floyd Mayweather在一起(當然都戴著已成為招牌的帽子與口罩)。在藝術家實況轉播的生日派對中,可以見到九個穿得與藝術家一模一樣的男舞者,以及用玩具槍噴出假鈔的女人。而以前被他畫成可笑又貪婪的大富翁(Monopoly),如今看起來十分幸福。「我在我的作品中創造幻想世界,那是真實生活中的我已經被吸收進去的世界,」Alec Monopoly說,「我現在畫的是快樂、財富、與成功。我畫的是正能量!」 

bosaprin:圖四:Alec Monopoly近年的作品,畫中已不再批判大富翁先生。並且諷刺的是,Alec Monopoly似乎也被虛擬貨幣熱感染,而將比特幣畫入其中。(來源:Financial Times)
Alec Monopoly近年的作品,畫中已不再批判大富翁先生。並且諷刺的是,Alec Monopoly似乎也被虛擬貨幣熱感染,而將比特幣畫入其中。(來源:Financial Times)

Koons等少數藝術家所揭露的藏家底層欲求,巨大到可以滋潤餵養這些年輕跟隨者。然而這些跟隨者中,大部分本質與Koons截然不同。就像見到比特幣的成功而一窩蜂湧入的各種ICO,現在這些人比的,不是突破傳統系統的膽識,而是速度。然而他們的「正能量」來自於內在力量,還是外在榮耀?參與駭客一個系統的行列,是為了奪權,還是為了理想?這些差異,會真正決定他們在歷史上將留下什麼樣的紀錄。

*作者為成長於台灣,歷練於華爾街與北京之專業投資人,曾參與互聯網創業。畢業於麻省理工史隆管理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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