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行動、抗議布條、網絡空間——在習近平統治下的中國，草根抗議行動頻頻發生

抗議行動在中國發生的頻率有多頻繁？毫無疑問的，中國作為一黨專制國家，已經建立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系統，在集體行動開始之前就加以阻止——這其中包括透過大範圍的監控、嚴密的警務管理，甚至還有一個「重點人口」管理系統，以控制被認為有抗爭傾向的公民。藉由過去十年鞏固自身的獨裁統治，習近平進一步在中國加強了社會控制、制定了一系列新的安全法律，並關閉許多非政府組織的運作空間。此外，中國政府還不遺餘力地阻止其公民分享有關異議的資訊。

在這個脈絡下，當有人認為中國的抗議活動並不常見，是可以理解的。然而，自由之家的一項最新研究「異言網」（CDM）發現，中國人民經常挑戰當權者，無論是透過集體還是個人行動。「異言網」記錄了2022年6月至9月在中國發生的668起抗議和其他異議事件。其中，77%屬於示威、遊行和阻撓道路行動；團隊還記錄了許多其他形式的發聲手段，包括佔領、罷工、披掛抗議標語和塗鴉，以及值得注意的網上異議，如大規模的社群標籤宣傳和被大量轉發的帖子。

發生在中國的異議事件包括：

• 在他們的孩子食物中毒後，西安的數百名家長在吉的堡金色悅城幼兒園外面進行抗議。警察暴力鎮壓了這次示威。
• 一大群在杭州的「中南春溪集」房地產建案購買公寓的業主示威反對房地產開發商的爛尾樓。當警方跟保全人員開始拖走抗議者時，他們高呼「警察暴力！」
• 由於不滿一條新修建的公路堵住了他們的村口，河北的居民用自行車和摩托車佔領了這條公路。
• 瀋陽的建築工人在一棟住宅樓上懸掛抗議布條，要求開發商中梁金科玖禧公司支付欠薪。
• 數十萬微博用戶就COVID-19疫情管控政策批評中國政府。丹東一名女子和她的父親為前往醫院接受治療，而不得不違反疫情管控限制，因此被捕。中國網友們利用社群平台上的熱門標籤聲援此一事件。

類似的抗議行動幾乎天天在中國上演，而「異言網」正在記錄這些行動。該研究將每個事件按幾個項目進行分類，以便進行比較和趨勢分析，並將所有資訊放入一個定期更新的數據庫，網址為：chinadissent.net。

發生在中國的抗議行動不僅頻繁，而且很普遍。自6月以來，幾乎每個省和直轄市都有民眾進行抗議。此外，即使中共當局竭力阻止抗議者之間的聯繫，在許多案例中，我們也發現人們設法形成去中心化的運動，以增加他們抗議行動的影響力。例如，河南存款人的抗議行動涉及至少五個省的銀行客戶，抗議設在河南的銀行凍結提款。雖然國際報導篇幅集中在7月的一次大型示威行動，但「異言網」記錄了自6月以來與該運動有關的16個獨立事件。另一個是6月份的實名投訴運動，涉及橫跨17個省和35個城市的61次反對貪污、濫用權力和企業欺詐的示威：透過在陳情時舉起了他們的身份證，抗議者使用了共同的抗爭意象。 （相關報導： 中國政府侵害新疆人權還能迴避責任多久？公民社會、獨立媒體帶頭抵抗北京大外宣 ｜ 更多文章 ）

雖然把抗議行動描述成「不常發生在習近平統治下的中國」是不準確的，但把典型的抗議行動描述成對一黨制的明確挑戰也不太精準。即使「異言網」確實記錄到了對中央領導層的挑戰——例如，三名資深的中國共產黨黨員在8月發表了一封公開信，呼籲該黨修改其「黨領導一切」的原則——但大多數抗議行動都針對地方政府（33%）和私營公司（64%）。最經常激怒人們的問題包括爛尾樓、詐欺、侵犯勞工權利、COVID-19疫情管控政策、貪污和土地議題。更重要的是，「異言網」發現在至少37個案例中，被抗議者對公民的要求做出了回應，如政府開始調查或做出政策改變，或者私營公司最終支付應償還的工資。

然而，即使中國公民通常沒有直接挑戰政治制度，中共當局也經常將他們的行動視為一種威脅。在「異言網」數據庫中的所有異議行動裡，有證據表明，四分之一的事件存在鎮壓行為，包括60起國家暴力事件和48起拘留或逮捕事件，且每起事件往往涉及多人。而這很可能是一個被低估後的數字。「異言網」只記錄下有照片和影片等直接證據證明鎮壓發生的情況，但報復行為可能發生在這些曝光之後。

鎮壓是常見的。這並非因為公民的行動直接威脅到一黨政權，而是因為中共將集體或者公開挑戰任何權威的行為視為一種潛在的威脅——無論是針對村里的長官還是從事詐欺行為的大公司——尤其是當抗議者可以贏得對方讓步的時候。這就是為什麼「社會穩定」此一原則在各級政府的管制中根深蒂固，而且其執行能力往往是黨幹部能否被提拔的首要指標之一。這也是為什麼習近平如此強調扼殺公民社會的空間以及維持社會穩定：目的都是為了降低公民的動員能力。

儘管當局多年來一直試圖控制異議和噤聲，但在中國，人們正在街頭、社區、抗議布條、牆壁、線上空間，經由集體亦或是獨自地大聲疾呼。他們以大大小小的方式組織起來，挑戰涉及他們或他們群體的不公不義，尋求賠償，並讓有權勢的人承擔責任。「異言網」將繼續記錄和分享他們的故事。  （相關報導： 中國政府侵害新疆人權還能迴避責任多久？公民社會、獨立媒體帶頭抵抗北京大外宣 ｜ 更多文章 ）

史凱文是自由之家的資深專案專員，負責「異言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