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痛成了自己無法切割的一部份:《說故事的人,走在療傷的路上》選摘(2)

2022-10-23 05:10

? 人氣

范琪斐:這個,最困難的地方在哪裡,就在這個過程裡面?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陳慧瑛:最困難的地方……我覺得,可能就是因為我一直都很沒有……從來沒有去區分過這件事情,所以到這幾年開始慢慢意識到,有些東西是屬於他的痛苦,我沒有辦法幫他承擔的時候,就是發現那些黏在一起的東西已經混淆了,就是從小我跟他被綁在一起,那個混合在一起的東西,已經沒有辦法清楚地區分,所以那個困難是,可能困難在於辨識它;辨識我們兩個之間,哪一些是屬於我的感受,哪一些是屬於他的人生。可是我一想到我要放掉他的人生,我就會覺得很難受,就是好像我就是說出,我跟你是不同人;你的人生是你的人生,然後你就是這麼、這麼悲傷的人生,我沒有辦法。我好像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就會讓我覺得我丟下他;好像是割掉身上的某一個部分,很痛,然後很殘忍,可是明明那就真的不是我。

范琪斐:現在還揹著嘛!我覺得你到現在還揹著嘛,那怎麼辦呢?

陳慧瑛:好像也不能怎麼辦,就是慢慢的,在每一次發生,跟他發生的一些事……,因為我覺得接下來他就是步入晚年,應該說他就在晚年裡,就是他會經歷各種身體上的,可能他會受苦,會有各種沒有辦法再控制,但他又想要在那個沒有辦法控制裡面,抓回一點控制的感覺。然後在這些他想要掌控,然後我知道他已經沒有辦法控制,然後我看著要跟他溝通他想要控制的部分。比方說,他堅持不做什麼治療的時候,我會不舒服,或是我會覺得為難之類的時候會遇到很多衝突;啊那個衝突的過程裡面,我就會一直不停地要再回到過去那種,很難受的情境跟那個害怕裡面。我也不曉得要怎麼說那種感覺,就是在那個過程裡面,因為情緒都在那個時候才會出來,就才會有機會去理清楚這樣,或是各種跟人的關係,或是工作上的事情也會遇到一些情緒,那個都會有關係嘛!就慢慢去理清楚。可是我也知道大概,就算爸爸今天離開這個世界,這還是會是我一個議題,搞不好就會一直到死為止,都會有這個議題。就像他們到死為止,可能都會必須要面對刑求,或者是監控帶來的那些害怕。我覺得那個東西,在死前的孤單,應該也是就像我要去承受那個感覺一樣。

我這時候才理解,為什麼慧瑛在接受訪問的時候,需要男友的陪伴。因為分享這樣的故事對慧瑛來講是件很辛苦的事。能不辛苦嗎?連我這個聽的人,都覺得好辛苦。

《說故事的人在療傷的路上》立體書封。(黑體文化)
《說故事的人在療傷的路上》立體書封。(黑體文化)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長期觀察台美兩地文化差異。長住美國紐約二十多年,2018年返回台灣定居。本文選自作者作品《說故事的人,在療傷的路上》(黑體文化)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