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俄戰爭2月24日爆發以來，各地戰況顯然不如普京預期，俄軍傷亡人數直線飆漲，俄國民眾反戰情緒不斷升高，許多痛失愛子的俄羅斯母親更指控普京「把他們的孩子當砲灰」。對此，《外交政策》近日刊出文章指出，這些悲痛欲絕的俄羅斯母親，極可能成為普京挽回民心的「大內宣」工具，而她們失去摯愛的苦痛，恐將被包裝成一則則壯烈犧牲的愛國故事。
華府智庫美國外交關係協會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前國際事務研究員比納（Lionel Beehner）近日在《外交政策》（Foriegn Policy）發表文章指出，隨著俄軍在烏克蘭的死傷人數逐日攀升，普京（Vladimir Putin）揮兵入侵的動機飽受俄國人民質疑。為了扭轉國內輿論，那些在戰場痛失摯愛的俄羅斯母親，似乎成了普京對內推廣愛國精神、團結民心的重要工具。
俄軍家屬心聲影響公眾輿論
比納表示，由於多達2700萬名蘇聯軍民於二戰中喪命，許多人認為俄羅斯對死亡的態度是不屑一顧的。但事實並非如此，俄國公眾對於該國軍民戰死沙場的接受度其實並不高，從俄國人民對烏克蘭戰爭的反戰情緒觀之，便能略知一二。
根據北約（NATO）統計，迄今約有7000至1萬5000名俄軍戰死沙場，其中多是經驗不足卻被徵召入伍的士兵。該數目已經遠多於俄羅斯1994年及1999年2次車臣（Chechnya）戰爭中犧牲的1萬多人，且相當於俄羅斯20多年來在阿富汗失去的1萬5000名官兵。
在烏俄戰爭陷入僵局、俄軍士氣大跌之際，俄羅斯獨立民調列瓦達中心（Levada Center）指出，多數俄國民眾仍對戰事表示支持。比納分析，影響上述民調結果的因素在於，俄羅斯過去於敘利亞、喬治亞、克里米亞（Crimea）發動一連串軍事行動時，鮮少造成俄軍傷亡，這導致俄國大眾對戰爭抱持錯誤的樂觀和自信。
比納認為，俄羅斯大眾當前的輿論是否會改變，很大程度取決於俄軍家屬的心聲是否被聽見，以及公眾輿論是否持續被俄國官方釋出的「大內宣」訊息所淹沒。
公開官兵傷亡人數曾被視為禁忌
比納指出，在冷戰時期，揭露俄軍傷亡人數被視為一種禁忌。但至1980年代晚期，時任蘇聯領導人戈巴契夫（Mikhail Gorbachev）為掩飾當時俄軍於戰爭中缺乏進展的窘境，一改舊有作風，以「英雄主義」宣揚戰死於阿富汗山谷的士兵，期盼藉此激起人民的愛國情操。不過，結果顯然適得其反。
比納引述俄國歷史專家埃爾克娜（Julie Elkner）的說法表示，當時蘇聯政府四處招募喪子的俄羅斯母親，並將期派遣至俄國各地學校演講，講述其兒子在戰場上的英勇行徑及壯烈犧牲。但隨著蘇聯政府逐步公開俄軍的死傷情況，許多俄國母親倍感憤怒，並決定組織「士兵母親委員會」（Committee of Soldiers’ Mothers），向政府抗議。
這些母親走上街頭、佔領廣場、發起絕食及守夜活動，呼籲蘇聯政府正視部隊內普遍的暴力問題、改善軍營極差的生活環境、公開更多俄軍傷亡數據，並要求軍方高層應透明化，且加強問責制度。
1990年代蘇聯解體、車臣戰爭爆發後，一群俄羅斯母親走上車臣首府葛洛茲尼（Grozny）街頭，抗議戰爭，並成功爭取敵方釋放俄國戰俘。而後，部分俄羅斯母親更在俄國首都莫斯科（Moscow）開起旅館，專門收容厭戰的俄羅斯逃兵。
普京上任後，強化國內言論審查
2000年8月，俄羅斯飛彈核潛艦「庫斯克號」（K-141 Koursk）在巴倫支海（Barents Sea）參與軍演時起火爆炸，艦上118人全數罹難，成為俄羅斯史上最嚴重的潛艦災難。許多俄軍官兵母親要求政府嚴查真相，但當時甫上任的普京，卻被媒體拍到在黑海（Black Sea）度假勝地逍遙享樂，引發爭議。隨後，普京與罹難者家屬會面時，不但極力避免非官方媒體報導相關新聞，並要求特工用鎮定劑刺向一位因不滿而對他大吼大叫的官兵母親。
2014年，一名記者試圖報導於俄國併吞克里米亞戰爭中喪命的400名士兵，卻遭莫斯科當局百般阻撓。隔年，普京便將俄軍於和平時期的傷亡人數列為國家機密。
烏克蘭戰爭2月24日爆發以來，俄羅斯電視台主播播報新聞時，皆以「特殊軍事行動」一詞取代「戰爭」，企圖粉飾太平。莫斯科當局日前更頒布「假新聞法」，禁止俄羅斯人民對烏俄戰爭發表評論，違者恐將最多15年有期徒刑。部分人士也聲稱，俄軍在各地搭建移動火葬場，試圖減少屍體運送次數，藉此掩人耳目。
「母親」成為大內宣重要題材
然而，為了擊破俄羅斯官方鋪天蓋地的「大內宣」行動，烏克蘭內政部設立一條熱線電話，協助俄羅斯母親尋找她們在戰場奮鬥的兒子，這些人不是被俘就是被殺。自熱線電話設立以來，烏克蘭內政部便定期發布相關音檔，並稱俄國士兵在電話中不停向家屬抱怨，戰爭如何殘忍、生活如何嚴峻。比納表示，烏克蘭此舉顯然也隱含了對外宣傳的企圖心。
比納認為，如今俄軍士氣低落、戰事遲遲無法推進，普京恐怕會效法戈巴契夫當年的做法，將戰死官兵家屬的傷痛，作為「愛國大內宣」的題材。比納表示，日前在俄羅斯西部城市佛羅尼斯（Voronezh）一場俄軍官兵的葬禮上，當地官員大力歌頌官兵在這場「善惡之戰」的英勇行為，並譴責烏克蘭的「納粹化」。
他當時說道：「他保衛我們的國家免受惡魔侵擾，完成我們祖父們於『偉大的衛國戰爭』（Great Patriotic War，此指二戰）中未能完成的事。」
在文章末段，比納則表示，儘管俄羅斯母親們目前尚未成為普京的「大內宣」工具，但這群人的聲音將是決定俄羅斯公眾輿論的關鍵。他強調，「母親」這個角色在俄羅斯向來享有一定的特權，以及某種程度上的神聖地位，連莫斯科當局都不敢輕易挑戰。不過，當局是否有意傾聽她們的心聲，恐怕又是另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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