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庵專文:縱身無常之海,有緣當下一刻

2022-04-05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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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經過胡適「很鄭重的介紹」,這一本「肯說老實話。平平實實的老實話,寫一個人,寫一個農村家庭,寫一個農村社會,寫幾個學堂」的自傳竟成了好幾代「全國的青年朋友」必讀書籍,影響深遠。——加上蔣夢麟的《西潮》,農復會大概是當時最會出產「暢銷書」的政府單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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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31-桃園蘆竹陳氏「德馨堂」陳獻琛相關文書(傅月庵提供)
桃園蘆竹陳氏「德馨堂」陳獻琛相關文書(傅月庵提供)

桃園蘆竹陳氏「德馨堂」陳獻琛相關文書一批。

1895年,台灣島風聲鶴唳,戰雲密佈,根據《馬關條約》,日本人將大舉前來接收台灣,各地武裝勢力蠢蠢欲動,有挺身保鄉衛民,也有趁機混水摸雨,想在紊亂中謀取利益。

1895年5月29日日軍從台灣東北角澳底登陸,全台騷動,土匪盜賊蠭起,趁火打劫。桃園南崁地方大小官員逃避一空,山賊結夥,登門搶劫。陳姓一家族,叔叔世寬力抗被殺,其妻陳蔡氏受傷,兩名姪子必海、必木卻全然無恙。由於此前世寬即因兒子雙彭跟必木女兒爭吵,導致右腳傷殘,兩家早有嫌隙,如今又逢大禍,陳蔡氏心生怨恨,認為姪兒見死不救,事有蹊蹺。新仇舊恨,含冤莫白。於是要求家族長輩出面調處,各房見證,讓事情落幕。

家中長輩陳君德受託出面當公親,在聽過雙方陳述,考慮家族禋祀種種,做出裁斷,並備酒筵,焚燒紙錢,以「筊杯」方式,經由各房見證,確認逝者應允,在將整個調解過程、決議,謄寫成約,並由陳蔡氏母子蓋上手摹具結,表示甘願。「日後倘有棍徒拐誘藉端誣控」「諸房出首公誅」。

此調解合約洋洋灑灑數千字,十分罕見珍貴:

  1. 時當改朝換代之際,台灣身份未定,年號難說,遂以「天運乙未年拾月」代替。
  2. 敘事詳盡,有頭有尾,讓人得知傳統社會宗族機制如何運作?前段為宗族長輩躬親裁斷,後段寫「周摯陰陽」過程,生者如何藉由「筊杯」與逝者溝通,擴充合約權威性。
  3. 地契手摹常見於土地買賣,宗族調處的甘願手摹極其罕見。堪稱台灣社會史、法律史、政治史第一手珍稀史料。

此合約中擔任公親人的陳君德(1834~1924),號良亭。族名「必懷」,官名「獻琛」,1891年以57歲高齡考取秀才(貢生),在族人間傳為佳話,是擔任「公親人」的不二人選。君德考取功名後,曾回唐山原鄉謁祖,修族譜、祖祠(即列名古蹟的德馨堂),還為祖厝與林姓打官司,對簿公堂,為敬宗收族竭盡心力。清領時期,獻琛曾獲選署辦八里坌堡及桃澗堡鹽務支館館務;另負責擺接堡番仔園學租之徵收、承辦學海書院、明志書院、山腳義塾及龜崙義塾等教育事業,甚至擔任八里坌堡團防局長。

日治之後,為維護地方安寧,獻琛答應出任山腳保良局(今泰山)評議員一職,明治30(1897)年獲頒紳章,又大正4(1915)年獲頒木杯、酒饌、摺扇等獎賞,留下不少詩文傳世。大正13(1924)年以90歲高齡辭世,各方弔唁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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