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山專欄：莫讓「圖利財團」成為臺灣經濟退化的魔咒

臺北市長柯文哲上任未滿半個月，就疾疾遑遑對「前朝」公共工程建設計畫，進行了幾乎是逐案逐項的全面性大翻案，直指案案都是「弊案」，同時更強調必須以「讓人民利益優先於財團利益」來看待，所有既往已施行多年的BOT政策；就在這一波喧囂的「糾察揭弊」熱浪中，不但厲言指謫富邦銀行所主導的臺北文創大樓「社會觀感不佳」(但不是作不好也不是有所違法違規犯紀)，也向日勝生集團喊話要求「乖乖歸還76億元」(儘管提交仲裁北市府會輸)，對捷安特公司負責的「微笑單車」要求取消其「前30分鐘免費的政策」以免「讓劉金標拿了政府的錢牟利」(未明敘「惡利」何在)。

柯P柯政乍然啟動的一連串作為，無非都祇是想要凸顯其「杜絕圖利財團」的意識形態理念，落實執行其「絕對不能圖利民間集團」，也「絕對不能讓財團拿全民的錢，牟自己的利」的具體作法。

「杜絕圖利財團」的意識形態

相當一部分社會的激越想法與判斷，竟然也與柯P柯政的作為方式，相為呼應。不止是臺北市民，甚至於遠在中南部的許多社會民粹，也一逕用「一竿子打翻全船人」的方式，拿起「圖利財團」的無端污名，指謫了幾乎所有過去政府BOT個案：說殷琪團隊高鐵案、徐旭東遠通電收ETC案、郭台銘的「三創生活園區」(臺北秋葉原)、魏家三兄弟頂新的「臺北101」，案案都是「大大中飽了財團私囊，繳給政府公家的祇是小小權利金」，根本就是「犧牲小老百姓的金錢福祉」，而嚴重地「圖利財團」。

甚至，這種「圖利財團」之說，更已延伸擴大到連「街廓超限廣告牌」，都可以濫事指摘是圖利商家、房東及關連業者，甚至於再予擴大延伸到「騎樓、牆面看板廣告」、「公共空間障礙物」，這種微型企業小商家的蠅頭小利益之瑣細事項，也通通在這一波「揭弊風潮」掃中，都無一倖免地被一竿子打成「所有這一切都是唯有財團能夠獲利」的負面說法。

仇富反商運動的核心訴求

「犧牲全民，圖利財團」已成為今天臺灣社會仇富反商運動的核心訴求，也是當前民粹最擅於普遍「唾手祭用」就足以擊殺特定社會階層的「最廉價論罪工具」；甚至於可以說，「財團」二字，早就在過去二十年間已被完全通透地污染成為等同是「原罪」的代名詞，似乎在今天，祇要把「財團」全部驅趕出所有專業領域及經社部門，甚至把「財團」完全驅趕出境，或逕行予以摧毀消滅於無形，則臺灣社會就勢必會更加美好，臺灣經濟就可以一飛沖天，整個臺灣的經濟社會大環境，就會變得清明良善，更具有對外吸引力，也更加有了高度全球競爭力似的。

凡是「財團」必定惡質？

無論是柯P，或者是社會民粹及一般反對黨派口中的所謂「財團」，所指的無非就是「有組織、有架構、有系統、資本密集、人才密集的經營體」，以至連趙藤雄、郭台銘、林榮顯等，這些出身貧困，完全憑靠白手起家的「徒手企業家」所領導創建出來「合法經營」、「謹守本份」的公開發行公司企業體，也都一竿子被打成「惡質的世襲財團」，就可看出仇富反商延燒二十年之後的今天，竟連所有在臺灣公開發行公開上市的「任何」公司組織也都成了「財團」的表徵，足以彰顯「財團」的原罪污名化的深化氾濫程度，在臺灣究竟有多麼樣嚴重；事實上，這樣子地污名化，對於數十萬，甚至於百萬以上，持有各該公司股票的「真正公司企業體的老闆們」(股東)，真是莫大的污辱與泯滅，確實不公平，也不正義。

富商財團與肥貓 創出了臺灣經濟奇蹟

然則，今天「極端仇富反商的社會民粹」，恐怕早已忘了既往66年臺灣經濟奇蹟的產生，原本就是由這些他們口中詈罵有加的富(資本)、商(工商企業組織)、財團與所謂的「肥貓」人才，所締造出來的；這些社會民粹及反對黨派，也恐怕至今都尚未能夠充分理解到，面對遙遙的未來，臺灣想欲在全世界市場上繼續占有一席的地位，終究還是必須仰賴這些富、商、財團與「肥貓」人才，乃有得以維繫與鞏固。

社會民粹及反對黨派人士迄所不知道，或者根本尚未警覺到的是，自從1980年代中期全球化運動，普及深化於全世界大大小小所有國家，乃至2000年知識經濟社會新世紀開啟以來，有組織、有架構、有體制的「打群架方式」，早已成為能夠在全球市場上參與競爭，乃至贏取競爭的，唯一「遊戲規則」型態。

「財團化」才有在全世界打群架的本錢

現代化公司企業組織在全世界自由開放市場經濟場域，是今天國際間，最能夠有效整合運用資金、人才、科技、知識、特色專長等資源能力，可以從事國內外及全球市場上「打群架」的最具效能，也最有效率之「組織型態」，現代化公司企業組織不止是一種「財團」，更是一種「人才團」「知識團」「特色專長團」，祇有在公司企業組織的良好「組合」與「整合經營運作」之下，才有條件能力可以積極動員特色優勢力量，打贏群架戰爭，贏得更多國家社會整體成長發展的維生資源與永續動能。

「財團化」可以說是今天所有國家社會對外競爭，拓疆闢土，獲取更多維生資源與獲利市場的核心高效工具及致勝利器；在廿一世紀全球化知識經濟時代，任何單一個人或個體(individuals)，幾乎都已完全難以獨立成事，也難以單憑一己之條件能力所得以獨自成就成功的，都必須依附歸屬於「財團化」的團隊之下，才有一定程度的可能性產生。

在全球自由開放市場上獨領風騷

現實上，人們都已經可以清楚看得到，沒有團隊(所謂財團的一種營運形式)，必然成就不了今天的臺灣天后阿妹，也成就不了美國脫口秀天后歐普拉，也不會有任何偉大的影視文創巨擘，可以獨特展現與獨領風騷了；同樣地，沒有團隊，也就不會有成功的企業，乃至成功的國家級產業，或世界級的產業與企業；也就是說，沒有比爾蓋茲、賈伯斯、容祖克 、任正飛(華為)、馬雲，所特色領導組合形成的「財團」，並能夠作出高效的專長專業營運，也就不可能會創導出這些世界級的產業企業奇葩，使其快速崛興以及穩健發展下去的。

今天在全世界場域，有實力有能力的公司企業組織，幾乎大多數都是一種公開發行，公開上市之開放型態的「資合」組織，早已都不再祇是一個個人或者一個單一家族，所可以完全掌控或單獨壟斷的。直到今天，柯P以及社會民粹或反對黨派人士，倘若還是不明所以地，繼續再把公司企業，視之等同於一個單一個人或是「一姓家族企業」來看待，或濫行咒罵，則根本就是一種完全謬誤的詮解與偏執的認知。

摧毀財團不是終極的臺灣價值

「圖利財團」之說，基本上唯有極權社會才有用來作為進行政治鬥爭的一種污名化工具魔咒與打擊政治敵人的幻術圖騰，過去毛澤東為了掠奪國家政權，所採取的「毛澤東鬥爭」策略，不乏「窮人翻身」「萬惡地主」「富人該死」訴求，其與「圖利財團」「打倒財團」之說不過是一體之兩面，本質用意毫髮無異，看今天民粹激情與柯P聳聽競相輝映，何乃不啻是「兩國一制」的完全無縫連結麼。

仇恨「財團」乃至無限上綱地反對「財團」，在歷史上，諸多極端社會主義國家，或純粹共產主義國家莫非如此，祇是每一個國家社會既經採行，其有最長70年經驗的真實發展結果，總是必然會把各該國家社會的人才及資本資源，其能作為更有效能、更有效率組合運用的，所有可能「機會門戶」都給完全堵死了，終致其國家社會幻變成為一種「反智」「反市場」「反對進步升級」的作惡社會，害得也變成，既不能成長，也不進步，終於悉數淪落成為均貧、艱困、破敗國家。

在臺灣，倘若我們也要像今天柯P的作為一樣，無限上綱「極端左派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思維與胡亂祭用「政治鬥爭」工具的作法，則其無所不在地仇恨財團、反對財團化之可預見結果，勢必就會嚴厲地從根本，反逆了，並破毀了，整個國家社會向前進步、向上優勢發展的機會之窗，也就是說，勢必是會把現況臺灣社會情境，整個都牽拖往回頭走，令其退化，直到既往落後停滯的舊社會老時代。

相信，這絕對不應該是今天，絕大多數在臺灣的有知民眾，面對未來，面對下一世代，所應該持有的真正指望與期待罷。

＊作者為財團法人環球經濟社社長兼公共政策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