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紀宇專欄:什麼是難民?什麼是逃亡?這樣的一部影片帶你親身經歷

2017-11-14 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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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民是因為迫害、戰爭或暴力而離開自己國家的人。難民有充分理由擔心自己會因為種族、宗教、民族、政治意見或參與特定社會團體而受到迫害。他們很可能無法返鄉,或者害怕返鄉。戰爭以及種族、部落與宗教的暴力是難民逃離自己國家的最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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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聯合國難民署(UNHCR)對「難民」(refugee)的定義。生活在數十年未見戰亂的台灣,我們比較熟悉的是另外一類「國內流離失所者」(internally displaced person,IDP),因為天災或戰亂而離開家園,但還是留在國內。是否跨越國界為何重要?被迫離開自己的國家是什麼樣的感受?只有真正的「難民」才能告訴你。

今年世界公視大展精選(Best INPUT)帶來德國女導演薩斯(Elke Sasse)的力作《#逃亡千里錄》(#MyEscape)以最真切、最貼近的視野,讓我們看到一個又一個平凡的生靈,如何淪為險惡逃亡路上的難民。之所以如此真切、貼近,彷彿可以感受到他們的汗水、喘息、心跳,關鍵就在於這部記錄片的素材不假他人之手,每一個鏡頭都是來自難民自己的手機,在自己流亡的路上拍攝。

這條路瀰漫著硝煙、流淌著血淚,但我們看到的其實已是幸運兒,因為他們都活到把影像傳出去。至於那些影像沒能傳出去、或者只留下無生命影像、或者根本不曾留下影像的難民,我們更不能遺忘忽略。

2017年11月,地中海,一艘從利比亞出發、即將中途沉沒的難民船(AP)
2017年11月,地中海,一艘從利比亞出發、即將中途沉沒的難民船(AP)

根據UNHCR估計,全世界約有2250萬難民,相當於一整個台灣的人口流落異國。而且這只是到2016年底的計算,還沒有計入敘利亞、南蘇丹、利比亞、索馬利亞、剛果、葉門與阿富汗內戰持續「大量製造」的難民,還沒有計入緬甸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翁山蘇姬政權百般壓迫驅趕的羅興亞(Rohingya)難民。

再看看一系列怵目驚心的數字。2250萬名難民之中約有640萬名學齡兒童,能夠上學的只有4成5約290萬人,其餘350萬人幾乎注定淪為文盲,造成一整個世代的教育空白。

緬甸羅興亞難民小男孩,一邊喝媽媽餵的水,一邊靜靜的流淚。(AP)
緬甸羅興亞難民小男孩,一邊喝媽媽餵的水,一邊靜靜的流淚。(AP)

人類已經來到21世紀,分別發生在100年前、70年前兩場大戰血淋淋的記憶猶新,但是「難民」依然存在。仔細想想,這是一道烙在人類身上、始終火燙的恥辱印記。畢竟,「國家」、「政權」最重要的存在意義、存在價值就是照顧、保護人民,做不到就一文不值。

當一個政權把國家弄得四分五裂,甚至爆發內戰,導致成千上萬人民為了基本生存只能逃往另一個國家,這時該怎麼辦?大家一定會想到聯合國,然而這個人類歷史上最具規模的國際組織,對防患於未然往往無技可施,對熊熊戰火只能拿出決議案當經文唸誦,對天荒地殘的局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今日每一個內戰的殺戮場,每一座大型難民營,都看得到聯合國的機構或人員,甚至有維和部隊進駐。現任葡萄牙籍祕書長古特雷斯(António Guterres)的上一個職位也正是UNHCR專員,但是從敘利亞到南蘇丹,聯合國的角色還是太過弱勢、被動,甚至蒙上見死不救的惡名。

因為南蘇丹內戰被迫離開家園的伊莉莎白(Elizabeth Adwok),帶著自己的七個孩子想盡辦法活下去。(美聯社)
因為南蘇丹內戰被迫離開家園的伊莉莎白(Elizabeth Adwok),帶著7個孩子想盡辦法活下去。(美聯社)

那麼向來有「世界警長」之稱的超級強權美國呢?前總統歐巴馬上任時繼承了阿富汗與伊拉克兩場戰爭,8年任期下來不但舊帳未清,而且還多了兩場──利比亞內戰與敘利亞內戰。今年1月入主白宮的川普更糟,高唱「美國優先」(America First),大幅限縮美國對於全球議題的參與,鼓動各國民族與民粹主義風潮,認同中國與俄羅斯的「不干涉他國內政」(自家周邊小國例外)原則,對製造難民的獨裁暴虐政權照樣青睞有加。

看過《#逃亡千里錄》,人們還會想到另一個希望所寄──歐盟。雖然歐盟比較願意彰顯普世價值,德國近年對難民敞開大門更樹立了典範,但這一波難民/移民潮對歐盟衝擊太強,社會難以消化,結果就是反移民、反伊斯蘭的極右翼民粹政黨聲勢大振,就算還沒有當政掌權,也已經迫使溫和保守派政黨轉趨強硬。歐盟去年與土耳其簽署難民管制遣返協定,今年與利比亞合作遏阻地中海難民潮,都是與虎謀皮的舉動,試圖將難民血淚封堵在境外,眼不見為淨。

敘利亞內戰難民,流亡鄰國約旦,歸鄉之路永遠在眺望之中(AP)
敘利亞內戰難民,流亡鄰國約旦,歸鄉之路永遠在眺望之中(AP)

總要拿出辦法吧。面對難民問題,治標之道是提供充足的食物、飲水、醫療、居所與教育,鼓勵較富裕國家接收更多難民,斡旋交戰各方停火媾和,開啟政治協商的契機,也為難民闢出一條回家的路。

更重要的則是治本之道,國際社會必須從過往的教訓汲取教訓,協助這些「失敗國家」(failed state)恢復生機,建立可以長期運作的政經體制,而不只是監督停火、撒錢送物資。雖然自2003年伊拉克戰爭之後,「國家建構」(nation building)成了禁忌字眼,但一個又一個慘烈的案例告訴我們:沒有健全體制的國家遲早會爆發戰亂,並且將其他國家捲入;在人道與地緣政治的層面,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最後,國際社會一定要設計出一套戰亂預防機制,無論是侵略戰爭抑或教派與種族內戰,都需要一套機制在第一時間剎車、滅火。畢竟人類已經歷兩次大戰、看過太多悲劇、做了許多嘗試,沒有理由因循推諉。的確,知易行難;但是,行者必至。只要還有難民在異國困頓流離,我們就必須為他們努力。

德國《每日鏡報》(Der Tagesspiegel)9日刊出一份「名單」,記錄了從1993年1月到今年5月,死在前往歐洲路上的難民。46頁的資料密密麻麻,包括姓名、年齡、出發國家、死亡原因、死亡日期。例如:來自伊拉克的塔拉特(Talat Abdulhamid),36歲,今年1月6日,他在土耳其與保加利亞邊界山區跋涉48小時之後,活活凍死。

46頁的資料總共列出多少人?3萬3293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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