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嘉穎專文:外力角逐的影子—國族主權國家與外國勢力

2021-02-19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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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開埠於清帝國的割讓和租借地,在19至20世紀的戰亂和政治動盪中,給中國市場和外商提供相對穩定的自由港,成為促使多方可以獲益的關鍵經濟樞紐。這個位置確立在香港一方面與中國關係往來密切,另一方面又在英國管轄下,享有一套穩定、足以牽制行政權力和私人利益的制度,讓外界有信心投入。《中英聯合聲明》、《基本法》和「一國兩制」,當時就是希望在1997年後,能維持這種模糊的優勢。近期中國政府釋法、港府修法,某程度上代表了中國官方,認為實力上升,對於主權的要求愈來愈嚴格,不再容忍這種對主權的模糊尺度。台灣今天的自主空間,也可以說是立於不同國家形態之間的縫隙。今天的台灣在政治體制形式上,與其他主權國家並無兩樣,就差廣大國際的承認和國際組織的正式參與。這樣的處境反映中國官方和民間,長期把台灣視為國族主權中國所有,盡力否決台灣的國際空間,卻無法完全掌握台灣內政、外交。這種局勢其實也符合台灣的歷史脈絡。台灣本島上的原住民,直到日本殖民時期,向來不受外地政權管治。台灣在不同時段也經歷過殖民、被搬遷的政權當作根據地以及民主共和體制,政治定位不斷改變。連孫中山和毛澤東都曾各別宣稱支持台灣獨立。美國官方如今仍視台灣主權為「未定」(undetermined),頂多「認識到(acknowledge)在台灣海峽兩邊所有中國人都認為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而對此「不提出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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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立法會議員鄭松泰把建制派議員放在桌上的中國國旗及香港旗幟上下倒轉擺放。(美聯社)
筆者指出,香港位於國族主權國家的灰色地帶,成功發展出能夠帶動中國金融投資的特殊地位。(資料照,AP)

外力與政治組織形態

光靠想像,是不足以實質地影響如國家形態等政治組織。這類的變化背後往往需要一定的經濟財力和軍事實力。國軍和共軍在戰場上的表現再好,也沒有擊敗同時在太平洋和東南亞與美軍、英軍作戰的日本皇軍。最後是美軍投原子彈、蘇軍進攻滿洲,才迫使日本投降。在脆弱政體內部鬥爭的個別勢力,經常還得透過各種外力干預,才能立足,甚至得到最後的勝利。國共雙方能抵抗來自日本的強大壓力,部分是因為有來自美國和蘇聯的援助。毛澤東也幾度稱共產黨在國共內戰中獲得最後勝利,與日本因為侵華、打擊國民黨勢力有關。在抗戰時期的淪陷區,之所以沒有更大規模的起義,表示民眾或多或少接受日本統治。這可能出自畏懼,也可能出自生存或投機的考量,不過這種壓抑民族主權訴求的屈服,或許與世界其他地方的殖民經歷略同。

香港的歷史也充分表現了外力角逐和干預,對於政體形態的實際影響。香港的經濟樞紐角色,畢竟是經過英帝國積極爭取,其他強權因為可從中獲益而支持,以及清廷和之後歷任繼承政府的接受才能形成。即便日本1930年末代占領華南地區,東京還是一度容忍香港成為國民政府進口物資的口岸,直到1941年底日本帝國向英國開戰,占領香港。1950年代初,時任英國首相的邱吉爾,稱與北京建交是為了「行個方便」(secure a convenience),從中以讓中共統治下的中國繼續經過香港賺取外匯的方式,換取英國在香港地位的保障,使香港持續作為重要商業據點。若任何一方放棄或反悔,則會嚴重影響香港的繁榮、法治、開放、自由。今天中外經濟走向脫節,加上多方互不接受彼此對港政策,或許是香港模式面臨的最大挑戰。外力當然也對台灣政治形態有著極大的影響。國共內戰末期,除了國軍在古寧頭大捷戰勝之外,美國杜魯門政府因為不希望韓戰擴散,命令美國海軍巡邏台海,阻止國共雙方重新開戰,共軍主力又被調往朝鮮半島,撤退到台灣的國民政府才能在島上立足。後來1970代美中和解, 造成台北與華府中斷正式外交關係、脫離聯合國,但也促使台灣解嚴、民主化。美國對台灣的準安全保障和政治支持,和北京政府一時專注於經濟發展,暫時減緩了政治和武裝壓力,讓台灣雖然沒有正常外交,卻能鞏固內政和參與國際經貿往來。今天支撐著台灣高度集權、領土自治和對外自主,但缺乏國際承認的狀態,不但是島內民間動量,還有中美政治張力。若台美中之間,沒有一方徹底改變立場,那當前的局勢就不易更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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