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劍虹觀點：中共有資格紀念對日抗戰嗎？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海峽兩岸一直流傳著一種看法，認為中共比台灣還要重視中華民國領導對日抗戰的歷史。大概是從筆者初中還是高中時代起，就從身邊的一些長輩、統派深藍團體幹部還有大陸同胞口中聽到這樣的觀念。他們認為中共各種對歷史的篡改與破壞，都在鄧小平上台並宣佈改革開放之後得到撥亂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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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隨著越來越多的史料和資訊出土，筆者無法判斷中共是不是比「根本不認為自己是中國人」的民進黨更推崇國軍抗戰英烈，但我卻可以非常肯定中共給國軍英烈們帶來的羞辱與傷害是遠超過民進黨的。至少無論是陳水扁還是蔡英文當總統，五指山公墓和忠烈祠都沒有遭到破壞。1949年政府遷台後，所有留在大陸的紀念碑、紀念塔、忠烈祠甚至公墓都遭到了系統性破壞。

最近筆者與長年研究相關議題的學者徐全見面，知道他近期將在台灣黎明文化出版《歷雨迎鋒：國軍抗戰紀念碑考》一書。該書介紹了90座抗戰勝利前後在大陸建立的國軍相關紀念碑、紀念塔、忠烈祠與公墓，搭配碑文、圖片及戰史介紹。可以說，這的確是一本很獨特的書，它以特殊的角度記載了中華民國國軍艱辛抗戰的歷史，也告訴了我們，在兩岸對峙的年代中，大陸的國軍公墓紀念碑所經歷的種種悲劇和不幸。不論是在《歷雨迎鋒：國軍抗戰紀念碑考》的自序中，還是與筆者的交談中，徐全都期待海峽兩岸的人們能夠以人文主義的視角與情懷去看待國軍紀念碑，反思歷史上的種種錯誤，而非拘泥在仇恨的束縛中。

清除「國民黨反動遺跡」

很多人會認為，對抗戰英烈相關遺跡的破壞發生在1966年到1976年文化大革命的時代。文革時代的大陸陷入瘋狂狀態，不要提「國民黨反動派」了，就連古代中國的三皇五帝還有中共內部的所謂「黨內走資派」都在批鬥範圍內，甚至也遭到鞭屍的待遇。既然文革針對的範圍如此之廣，破壞也如此之大，似乎沒有理由說破壞都是針對著抗日國軍而來。

更何況紅衛兵本來就是由青年學子自發組織起來，並不隸屬於中共官方或者軍方直接指揮，內部還有關係錯綜複雜且彼此敵對的不同派系，看起來更像是暴民組織。所以改革開放後，中共當局可以四兩撥千金的將破壞抗日英烈公墓的罪責推給紅衛兵，表示一切悲劇都不是來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或者中國共產黨官方的既定政策。

而在筆者看來，中共之所以要摧毀與中華民國國軍相關的遺跡，不僅是因為撤退到台灣的中華民國仍無時無刻在挑戰「新中國」的合法性，大陸內部也還有上百萬的反共游擊隊存在。而在中共參加韓戰之後，活躍於大陸沿海、西南邊境地區和東北的反共游擊隊開始接受美國中央情報局的支持，更是令北京當局芒刺在背。尤其是在滇緬邊區活動的雲南反共救國軍，歷史淵源又大多可追溯至抗戰末期與英美盟軍並肩作戰的中國遠征軍。他們因為參加過對日作戰的歷史，不只更容易獲得美國盟友的武裝訓練，而且在雲南也更受當地群眾歡迎。

畢竟從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以來，只有雲南民眾親眼目睹到國軍將士把日本侵略者驅逐出國土的畫面，自然讓他們對國民政府有著比其他省份民眾更高的向心力。其中李彌將軍領導的陸軍第8軍，就是參加過二戰滇緬大反攻的中國遠征軍第20集團軍下屬單位，也是後來組成雲南反共救國軍的主力部隊，他們能躲避共軍追捕撤退到緬甸，自然是少不了雲南百姓的幫助。

所以位於李彌故鄉騰衝的第20集團軍克復騰衝陣亡將士公墓，即今天的騰衝國殤墓園，自50年代初期就是中共推行清除「國民黨反動派遺跡」的重點對象。徐全在《歷雨迎鋒：國軍抗戰紀念碑考》引用大陸史料指出：「墓園遭受到毀滅性破壞：數千陣亡軍人的墓碑、墓穴被毀，骨灰被翻出丟棄；第20集團軍紀念塔被炸毀，斷裂為數截，存放於豬廐。包括忠烈祠內的所有石碑文字被鑿毀。殘破的石碑被用於建築物之石階、石料。」

第20集團軍克復騰衝陣亡將士公墓到底如何被毀？據筆者所知，來自對岸的史料提供了好幾種不同的說法。一種是指解放軍從50年代起接管了公墓，由衛生所、林管所與學校先後進駐，嚴禁雲南百姓進入祭祀國軍抗日英雄。公墓要等到60年代文革爆發後才被全毀，忠烈祠裡面刻有9,618名陣亡將士所在部隊番號和題名的碑石都被拿去當廁所建材，甚至是充當小便池。

還有另外一種說法，是指出全面破壞第20集團軍克復騰衝陣亡將士公墓的工作從50年代就開始了，而且是動員解放軍砲兵直接把公墓夷為平地。無論兩種說法何者為真，到了中共1979年宣佈改革開放的時候，能找回來的陣亡官兵墓碑只達原本總數的三分之一，而且這份名單居然還是從一公用洗手間的圍牆中尋得，可見今日重建的國殤墓園早已不是原本的國殤墓園。

有些遺跡被破壞，有些遺跡則是被改成符合中共政治正確觀點的紀念物，比如重慶的抗戰勝利紀念碑就在1949年後被中共變更為解放紀念碑，可見抗戰在中共心中的地位其實並不高。

不分派系又毫無歧視的全面破壞

另外一個被破壞最嚴重的「反動遺跡」，是位於湖南省的南嶽忠烈祠。南嶽忠烈祠落成於1943年，就是專門為了紀念第9與第6兩大主要戰區抗日英烈的所設，主祭官由第9戰區司令長官薛岳將軍擔任。中共建政後，自然不會允許這樣一個紀念國軍的地標屹立於毛澤東的故鄉湖南，所以從1952年秋季開始就下令摧毀南嶽忠烈祠。

徐全在《歷雨迎鋒：國軍抗戰紀念碑考》引用大陸史料指出：「1953年春季，湖南官方連續兩次嚴令南嶽管理局清除『反動遺蹟』。由此，自1953年5月至同年6月，南嶽忠烈祠及墓葬區的所有題刻全被被鑿毀。及至文革時期，南嶽忠烈祠及墓葬區遭受到毀滅性破壞。1966年9月3日，即紀念抗戰勝利的軍人節當日，紅衛兵前往忠烈祠區域，摧毀了所有國軍陣亡軍人墓葬，骸骨遍地。忠烈祠內的匾額也被砸毀。」

如果滇緬戰場上的中國遠征軍，還有在湖南、湖北戰場上抵禦日軍的國軍多是以效忠蔣中正的中央軍嫡系部隊為主，中共動手將他們摧毀還有一定程度上的政治邏輯性。可問題就在於非嫡系部隊的紀念碑、紀念塔和公墓同樣難逃中共的摧殘。首先要談的是立場未必那麼與蔣中正合拍，可是卻堅決反共或者是與中共關係疏離的部隊。

比方在廣西的桂林空軍烈士墓，就是為了紀念抗戰期間戰死的廣東空軍和廣西空軍將士。對抗戰歷史沒那麼熟悉的讀者，可能會問為什麼在中華民國空軍的架構下，還會有所謂廣東空軍與廣西空軍的存在？原來1936年廣東地方實力派陳濟棠與廣西的李宗仁、白崇禧相互勾結成立以反對中央政府統治為宗旨的西南政務執行委員會，並各自擁有相對獨立的空中武力。

然而兩廣空軍的飛行員們不願參加反抗中央的內戰，後來紛紛在戴笠策反下起義投效中央政府，成為中華民國空軍第3大隊和第5大隊的前身。失去了空軍的陳濟棠流亡香港，李宗仁與白崇禧重新接受中央指揮，終結了這場毫無意義的兩廣事變。而桂林空軍烈士墓的存在，就是為了紀念在抗戰中死亡的3大隊和5大隊兩廣空軍將士。

儘管兩廣空軍嚴格意義上來看並非蔣中正的嫡系人馬，但他們仍舊效忠中華民國，而且多數也在1949年後隨政府遷台或者返回美國，仍是中共界定下的「反動派」，所以兩廣空軍墓和紀念碑通通都在毛澤東時代遭到摧毀。

還有一座位於青島的山海重光紀念碑，則與前國防部長高華柱的父親高芳先將軍有相當密切的關係。高芳先將軍為青島代理市長李先良指派為青島保安總隊長，運用嶗山易守難攻的地形對青島外圍的日軍補給線發起攻擊，使青島做為華北第一大軍港的戰略地位遭到抵銷，無法為日本海軍聯合艦隊充分利用。根據青島保安總隊老兵矯公卿回憶，高芳先與中共膠東軍區司令員許世友有共同抗日的默契，不過到了抗戰勝利以後，雙方終究還是各為其主大打出手。

所以抗戰勝利後，由李先良在青島為青島保安總隊設置的「山海重光」紀念碑，還是不可避免的遭到中共破壞。1960年，紅衛兵以修建全中國最大的毛澤東雕像為名，將「山海重光」紀念碑拆除，即便根據徐全的考據，這座毛澤東雕像並沒有被豎立起來。或許因為這個原因，曾以國安會秘書長身份陪同馬前總統赴新加坡與習近平會面的高華柱將軍，始終都沒有造訪過中國大陸的公開紀錄。

就連親共的第19路軍也沒能倖免

高芳先雖是國共兩黨共同肯定的抗日英雄，然而他對中華民國政府的忠誠卻也讓紀念青島保安總隊的紀念碑難以避免遭中共破壞的命運，雖然他的故居還是被保留了下來。比較讓筆者與徐全均感意外的是，就連1932年「一二八事變」中的主角第19路軍，都沒有被赦免於中共清除「反動遺跡」的名單之外。我們之所以感到吃驚，是因為第19路軍一直是中共官方論述中的「國民黨愛國官兵」。

根據中共的論述，第19路軍總指揮蔣光鼎、軍長蔡廷鍇是在違反蔣中正委員長「壤外必先安內」的情況下起兵與日軍戰鬥的，而且還因為「抗日過激」的原因硬是被中央政府調離上海。光是這段抗命的歷史，就足以讓19路軍被貼上「親共反蔣」的標籤，更何況蔣光鼎與蔡廷鍇還在被調到福建後，以19路軍為基礎另外建立了一個中華共和國人民政府，打算同國民政府周旋到底。

國民政府無法容忍第19路軍此種佔地為王的行為，於是派出「一二八事變」期間與第19路軍並肩作戰的中央軍嫡系部隊第5軍出兵福建，推翻暗中和江西中華蘇維埃政府互通有無的中華共和國人民政府，平定了所謂的「閩變」。蔣光鼎和蔡廷鍇放棄抵抗後，得到蔣中正的赦免重新回歸國軍體系，但倆人投機的性格卻絲毫未減。

等到對日抗戰勝利後，無兵可帶的蔣光鼎與蔡廷鍇又透過往日與中華蘇維埃合作的老關係與周恩來拉上了線，成為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的創會元老，繼續他們的反蔣事業。從這個角度來看，第19路軍的墓園不只不該被中共破壞，還應該得到中共當局的加倍保護，才能向撤退到台灣的國民黨元老，尤其是廣東系統元老們證明中共是有心推動國共合作的。

然而根據《歷雨迎鋒：國軍抗戰紀念碑考》引述大陸史料指出：「在1949年之後的中共官史中，第19路軍被視為『國民黨愛國官兵』，但其陣亡軍人墳園在1949年之後亦被破壞。國府諸多要人的碑文落款被鑿毀；將士墓碑殘缺不全；墳園被新修的馬路和自由貿易市場分隔開來；墳園區域被用作辦公和生產場地；凱旋門為個體商戶所包圍。由於破壞嚴重，原本佔地312畝的墳園，只剩下了79畝。」

蔣光鼎和蔡廷鍇在中共建政初期曾獲優待，但是到了文化大革命爆發之後也難免被紅衛兵抄家的命運，而且倆人還先後於1967年及1968年離世，如此巧合顯見並非正常死亡。無論19路軍如何親共，他們在中共眼中終究還是永世不得翻身的「國民黨反動派」。至於19路軍的墓園被破壞的原因為何？根據中共方面自己的紀錄，是來自「無知和偏見及極左思潮」。

只要是中華民國的軍人，無論是中央軍還是地方軍，也不論你是反共還是親共，通通都不被中共視為「自己人」看待。而在毛澤東的強人政治之下，即便是中共的8路軍或者新4軍將領，只要他們立場與毛澤東不對盤，也可能導致他們領導下的共軍烈士陵園遭到碑文被竄改的命運。對抗戰公墓的破壞，從來就不是來自於紅衛兵單方面的無知跟偏見，而是來自中共當局有系統的政策。

筆者認為，除了鞏固紅色政權，尤其是毛澤東的威望之外，中共破壞抗日遺跡的動機還有一個，那就是尋求與日本外交關係的突破。直到1971年尼克森總統訪問北京之前，在背後支持中華民國反共抗俄國策的美國都被視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頭號敵人，而被美國佔領下的日本就算不是盟友，也是個直得拉攏的次要敵人。在「聯日反美」的戰略思維主導下，中共對國軍抗日英烈自然也就更視如寇讎。

大陸人民冒死保護國軍抗戰遺跡

當然中共破壞的遺跡，絕對不是只有騰衝國殤墓園、南嶽忠烈祠、桂林空軍公墓、「山海重光」紀念碑和19路軍墳園。其他豎立於中國大陸各地的國軍抗戰相關遺跡，都遭到官方或者紅衛兵不同程度的破壞。比如1932年成立於南京的航空烈士公墓，被破壞的程度就一點比起騰衝國殤墓園與南嶽忠烈祠，稱得上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高志航烈士的遺骸因為秘密安葬於湖北省宜昌的關係，幸運躲過了各種來自共產黨的各種污辱，但是其他葬在航空烈士裡的英烈，包括劉粹剛、樂以琴以及李桂丹等通通都遭到挫骨揚灰的下場。等到1985年中共為了統戰台灣，重新修復航空烈士公墓的時候，上述英烈們的骸骨當然沒有辦法尋獲，只能以衣冠塚的方式呈現。

筆者曾於2014年親自造訪航空烈士公墓，仍能看到當年共產黨破壞公墓後遺留下來的遺跡，看了實在是只能搖頭嘆息。這些抗日英烈都是為了抵抗共產黨口中的「日本法西斯」，為了保護國共兩黨共同擁護的中華錦繡河山而慘死於日軍手中的。可沒想到日本侵略者對英勇戰死的國軍還有一絲絲尊重，落到了共產黨手裡卻是挫骨揚灰的待遇。

許多大陸平民百姓，甚至是地方政府裡工作的基層共產黨員，也曾對中共中央的這種激烈手段看不下去。尤其是雲南與湖南兩個省份的老百姓，他們都曾親自目睹過國軍健兒英勇奮戰，在一場又一場壯烈的戰鬥中打到只剩下最後一兵一卒的畫面。對於共產黨所謂「國民黨不抗日」的宣傳，他們沒有辦法接受，決定與共產黨抗爭到底。

一些基層共產黨員，是因為戰後目睹國民黨的腐敗，或者是為了生計而不得已參加共產黨的。他們或許認同中共的革命，但仍基於身為人類的良心認為不可以否定國軍的抗日功勳，所以對於中央要求他們破壞「反動遺跡」的指示會想方設法拖延。如南嶽特區負責人張懷一，就在1952年秋天對中央人民政府破壞忠烈祠的命令採取拖延政策，結果導致他本人被批評犯了「政治錯誤」。

徐全表示，他無法具體查證出張懷一的下場到底如何，但在那個極左年代挺身而出保護「反動遺跡」的人，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善終的。不過接替他掌管南嶽管理局的人，仍連續兩次想辦法抵抗中央人民政府的破壞命令，才讓南嶽忠烈祠的存在延續到1953年5月。對於這些冒著被殺頭風險保護忠烈祠的中共基層幹部，我們確實該給予他們肯定。

如前所述，雲南是唯一出現國軍把日軍驅逐出國門的戰場，當地百姓無論是反共還是親共，都對中國遠征軍和協助中華民國作戰的美軍有深厚感情。面對中央人民政府的破壞命令，他們不敢直接抵抗，卻也是想盡一切辦法把遺跡保存下來。其中一個辦法，就是給遺跡漆上擁護毛澤東的標語，讓官方或者紅衛兵不敢貿然下手。

雲南人保護的對象，還不限於中華民國國軍，因為他們同樣感念二戰爆發後來華助戰的美國盟友。比如1942年12月26日，來自第23戰鬥機大隊第16中隊的莫尼（Robert H. Mooney），就在P-40座機被擊落的情況下，為了避免座機殘骸墜毀後撞擊民宅而失去最佳跳傘時機。莫尼為雲南祥雲民眾視為恩人，並在當地為他興建了一座紀念碑。

破壞國軍紀念碑的風潮會否再起？

韓戰爆發後，莫尼紀念碑理所當然成為中共當局的破壞對象，可雲南民眾仍冒著被批鬥槍斃的風險，硬是偷偷把紀念碑標杆部分保存下來。直到大陸改革開放後的1991年，雲南當局才基於中共當局統戰美國二戰老兵，還有吸引美國觀光客的動機，重新建立了莫尼中尉紀念碑。其他被摧毀過的國軍遺跡，也在同樣的時代背景下紛紛重新豎立起來。

自90年代起，自知無力對抗美國的中共，將愛國主義教育的目標鎖定在日本身上。國殤墓園、南嶽忠烈祠與航空烈士公墓更是成為中共投注大筆基金重新打造的所謂「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目的就是要打好與來台國軍退役將領之間的關係。尤其南京航空烈士公墓的重建工程，更是吸引許多老空軍，還有美國、俄國、韓國以及新加坡的二戰老兵慷慨解囊，對刺激地方經濟建設大有幫助。

然而所謂的重建工作，根據《歷雨迎鋒：國軍抗戰紀念碑考》的研究，並非是完全按照破壞前的規模去一磚一瓦的重建。比如不符合中共歷史論述的碑文，會在重建中遭到竄改，人為地將反共論述移除。再如湖南省主席何鍵提的《南嶽忠烈祠碑》，就沒有在南嶽忠烈祠重建後得到恢復。筆者就認為，這或許與何鍵將軍本人的反共立場，甚至與他殺害毛澤東和朱德夫人的歷史有直接關係。

還有一些中共新建的紀念碑，則基於中共本身的政治需要對歷史做出了讓人作嘔的篡改。比如衡陽保衛戰完全沒有共軍參加過，可是在2008年新建的一座「血肉凝結」浮雕上，不只錯誤的給衡陽保衛戰守軍第10軍官兵戴上了德式鋼盔，還套用上毛澤東的一段話「守衡陽的戰士們是英勇的」，看了更是令筆者直搖頭。

這種紀念抗戰的風向，在大陸是會隨著政治局勢而演變的，並非一成不變的概念。比如美國不會因為國內的政黨之爭，就否定華盛頓紀念碑或者林肯紀念堂的正當性。不會因為與日本、德國關係的好壞去拆除硫磺島紀念碑或者否定諾曼第登陸的歷史地位。而在中國大陸，紀念國軍的抗戰風潮卻又是與美「中」還有兩岸關係緊緊相連在一起的。

一旦美國再度成為中共的敵人，一旦兩岸關係再度變壞，中美合作抗戰的歷史在大陸會再度成為「政治不正確」，這些重建的紀念碑、紀念塔、公墓與忠烈祠隨時可能會再變成「反動遺跡」。對抗戰遺跡的竄改已經不是未來式，而是、現在進行式」。一些按照歷史原貌重建，上面有青天白日徽的遺跡，就出現了遭中共竄改的情況。

比如江西高安的「陸軍新編第十二師高奉戰役陣亡烈士公墓」，本來是按照原始設計重建，所以上面有著極為鮮豔的青天白日徽。該碑雖然在今年被列為中共「國家級抗戰紀念設施」，可是根據中共官方公佈的照片，原本在修復時印刻的青天白日徽已經被鑿除。這是否是另外一波清除「反動遺跡」運動的開端，筆者感到有些不寒而慄。

在台灣，民進黨政府固然不重視抗戰，可至少還沒有把腦子動到摧毀忠烈祠或者五指山公墓等遺跡上。對待經歷過抗戰的資深榮民，雖然少不了言語上的攻擊，可是退輔會該給的照顧與尊嚴其實並沒有少。兩邊比較起來，筆者認為中共在1950年代對抗戰歷史的破壞與摧殘是遠比民進黨政府還要大的，所以關於中共有沒有資格紀念抗戰，我的答案當然是100%否定的。

＊作者為中美關係研究，軍事寫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