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延丁專欄:抗爭者有多少敵人?

2017-06-11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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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黑貓姐拍攝的夜色裡的後灣村。她在自己的村莊裡孤家寡人。(作者提供)
這是黑貓姐拍攝的夜色裡的後灣村。她在自己的村莊裡孤家寡人。(作者提供)

「不管發生了什麼,有些事情,一步也不能錯,只要錯一步,擋不住,酒店就要開工了。」黑貓姐很清楚什麼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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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十年了,關注她、支援她的力量幾乎都在遠方,因為酒店建設案,謾駡威脅盯梢跟蹤上門威脅都經歷過,黑貓姐一個人,似乎是在與世界為敵。

這些都是我的朋友

抗爭不易,特別是曠日持久的抗爭。

抗爭面對的往往不是一個人,甚至也不只一個企業、一個團體,而是一個由無數利益相關方、利益相關集團組成的龐大系統。這個系統有利益、有規劃,有錢、有人、有律師和其他專業支持,有完整機制。與之相比,抗爭者都像是單挑風車的唐吉訶德。抗爭如飛蛾撲火,首先毀掉的,往往是抗爭者個人的人生。

後灣抗爭、保護陸蟹的故事老早就聽說過了,小陸蟹力抗大財團,一抗就是十年,自然有一種螳臂擋車的悲壯感。對黑貓姐,未見其人,先聽到了那個「問路被罵」的故事,讓人很容易覺得她是一個怒氣衝衝與全世界為敵的人。對這樣的人,我是既敬佩,又擔心。

從車城走去黑貓姐家,要在保力從台26線轉入153縣道,左邊是山,右邊是海,風景很美,空曠安靜的一條路。還沒到安佳春農莊,先看到了空曠的馬路上跑來跑去的狗,兩條黑、一條白、一條黑白花、一條雜色花狗,一共五條。我往農莊裡走,這些狗圍著我又跳又叫。我很小的時候被狗咬過一次、嚇過一次,一直怕狗,被那些狗前呼後擁往農莊裡走,短短幾十米,走得提心吊膽。

走近黑貓姐的農莊,最早出來迎接的,一定是她的朋友,一隊狗狗。(作者提供)
走近黑貓姐的農莊,最早出來迎接的,一定是她的朋友,一隊狗狗。(作者提供)

「這、這、這」黑貓姐一條一條點著狗們:「這些都是我的朋友。」

住在這裡沒有狗不行,這些狗原本都是流浪狗。「經常有客人要求我拴狗。但我會跟他們說,狗是不能拴的,越拴它,它對人越是有敵意,越容易攻擊人。我的狗從來不拴,他們只是跟你玩,從來沒有咬過人。」

黑貓姐的農莊來來往往人很多,有來野營的,也有來做海鹽體驗、豆腐體驗的,還有來做植栽、唱民謠的,不管生人熟人,每當有人來,狗們都會熱鬧一陣,很快就會安靜下來,趴在體驗課的大桌子下面,是它們的經典姿式。當然,若是遇到特別愛狗的小朋友主動出手逗它們玩,它們會比孩子還瘋。一直怕狗的我,住在黑貓姐的農莊裡,不得不與那些狗一起度過了好幾天,每天早起我出去走路,都會有至少兩條狗陪同。我依然怕狗,但住在黑貓姐這裡,就不得不接受狗狗們前呼後擁的陪伴。

黑貓姐快人快語,愛恨分明,她不圓融,但也不是一個忿忿不平的人。事先我早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想訪問她與京棧集團之間的抗爭故事,但她開口講的全是生態與生活,從她個人的童年講到恒春半島的地理氣候特點與生活方式,從她每天都要教的恒春民謠說到即將開課的紙漿裝置藝術。眼看就要六十歲了,黑貓姐每天一睜眼忙到天黑,煮鹽磨豆漿做豆腐做豆腐鹵炒蘿蔔乾做味噌似乎有用不完的勁。她能把忙碌生活的節奏全都掌握在自己手裡,精神和身體都怡然自得。一個人,得有多麼強大的內心,才能夠在曠日持久的抗爭裡,活到這種成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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