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平觀點:糟糕的和平,也比戰爭更有價值!

2017-03-12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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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韓在首爾部署大批警力,以免朴槿惠案宣判後造成憾事,不料在10日的衝突中還是釀成三人死亡的慘劇。(美聯社)

南韓在首爾部署大批警力,以免朴槿惠案宣判後造成憾事,不料在10日的衝突中還是釀成三人死亡的慘劇。(美聯社)

南韓憲法法院昨天決議通過國會提出彈劾總統朴槿惠的申請案,朴槿惠遭到罷黜,新一屆總統選舉,預計在60天內舉行。南韓總統選舉,誰將勝出?新總統會不會延續朴槿惠的親美政策,繼續佈署薩德系統?我個人一直認為,薩德系統佈署與否,關係到下一階段東亞地區乃至於亞太地區的和戰走勢,必須持續觀察、高度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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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我在臉書發表「狂人崛起 小心台灣陷入戰爭陷阱!」,文中,引用聯合報外電綜合報導的資料,質疑美國堅持在南韓佈署薩德系統的必要性和正當性,並提醒台灣千萬不可自陷戰爭陷阱。為何要提醒台灣呢??英文上台以來,兩岸關係陷入冷凝狀態,原本就對中國抱有敵意的民進黨同志,對於中國反對美國在南韓佈署薩德系統一事,彷彿有些幸災樂禍的態度,對於中國大陸反對美軍佈署薩德的理由,似乎也嗤之以鼻。好事者,甚且期盼薩德系統得以登台,與日韓形成第一島鏈、組成東亞版的「小北約」,將自個兒納入美國的軍事保護傘下。

一名南韓民眾正在首爾街頭閱讀朴槿惠遭到罷免解職的號外。(美聯社)
一名南韓民眾正在首爾街頭閱讀朴槿惠遭到罷免解職的號外。(美聯社)

朝鮮半島的薩德危機,或許可以用一段歷史來對照。那便是1962年,蘇聯導彈進駐古巴,對美國國防安全形成立即而明顯的威脅,通稱古巴飛彈危機的那段歷史。

此處不擬贅述古巴飛彈危機的來龍去脈,簡單地說,古巴飛彈危機最終沒有演變成全面戰爭,一方面是美蘇達成交換條件,美國撤除佈署在土耳其的導彈,蘇聯則撤出已經部署在古巴的導彈;一方面是教宗若望23世從中斡旋。而古巴飛彈危機後,美蘇兩國建立熱線,便利雙方領袖溝通歧見,某種程度地將日後許多區域的軍事衝突控制特定範圍內。換句話說,面對危機,有接觸、有談判、有調人,危機有較大機會化解。金正恩掌權迄今,兩個陣營,沒有接觸、沒有談判、原有的可能的調人--中國也被搞毛了,危機只能繼續升高。

無論如何,古巴飛彈危機說明了美國絕不容許後院(古巴)失火,蘇聯亦不容許他的鄰居(土耳其)儲存爆裂物。半個多世紀後,同樣的道理,崛起的中國,又怎能容許美國在隔壁鄰居那兒佈署可以就近監測的飛彈防禦系統?再說,北朝鮮出了個狂人,對南朝鮮造成威脅,幹嘛拿我中國當祭品?

南北韓鬧到今天這個地步,美國怕是難辭其咎。

1998年金大中當選南韓總統後,積極推動南北韓和解的「陽光政策」,2000年,金大中親訪平壤,受到金正日的熱烈歡迎,南北韓和平統一曙光乍現。當時,美國宣稱支持金大中的陽光政策,鼓勵南北韓透過交流,而金大中推動的「美俄中日四國協商外交」,也給東亞帶來了穩定與和平。不料,美國歷年的中東政策,引發了911恐怖攻擊事件,小布希總統將北韓列為「邪惡軸心國」,北韓大怒,敵意螺旋升高,美朝兩國再度交惡,雙雙走下談判桌,東亞情勢轉趨緊張。金大中去職後,盧武鉉雖繼續推動陽光政策,但力度大減,美國也不支持,北韓意態闌珊。等到2008年李明博上台後,對北韓改採強硬路線,南北韓從和解撤退,重返對抗。

韓戰結束迄今,美國制約北韓,個人淺見以為,基本上還是沿襲著喬治·肯楠倡議的「圍堵政策」,除了在日韓繼續重兵駐守外,美中建交後,制約北韓的另一捷徑則是寄望中共看管、控制北韓。對強悍的朝鮮民族而言,真是孰忍孰不可忍?金正日在世時,經濟改革剛剛上路,需要與中共保持良好關係,等到金正恩掌權後,實力漸長的北韓,急著藉飛彈試射,將國際政治裡的博弈理論,一番又一番地演練,試探周遭國家的底線。(這裡頭,似乎可以看見古巴飛彈危機的模式,也就是說,北韓企圖拿核武和導彈換取某些利益?!)中共心中雪亮,既然北韓沒有對著中國叫陣,況且自個兒也在經濟發展的道路上,逆風前進,面對調皮搗蛋的小國崛起,也只能拿著聯合國的制裁決議,虛應一番。至於美國,過去這些年來,圍堵政策思維依舊,動輒祭出經濟制裁,面對朝鮮半島和東亞新局勢,還是一味地責怪中國沒有管好北韓。薩德進駐南韓,看似對抗北韓、不小心遷怒中國,骨子裡,就是不樂見大國崛起,分享美國在國際政治經濟的話語權。

薩德進駐南韓樂天高爾夫球場,真能穩定朝鮮半島的情勢?真能讓北韓不再試射導彈?東亞各國真能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從美國擔任世界警察角色以來的表現來看,答案恐怕是悲觀二字。

薩德(THAAD)飛彈防禦系統進駐南韓,但南韓不少民眾反對薩德入韓(AP)
薩德(THAAD)飛彈防禦系統進駐南韓,但南韓不少民眾反對薩德入韓(AP)

久遠點的韓戰、越戰、以阿戰爭,就不討論了。發動911恐怖攻擊的基地組織(凱達組織),是美國和蘇聯在阿富汗鬥爭的「遺產」,這兩年崛起的伊斯蘭國ISIS,則是美國介入敘利亞內戰的產物,而敘利亞的內戰,造成百萬難民逃向歐洲,造成歐盟各國齟齬、沉重的財政負擔、甚且頻臨解體,始作俑者,也不也是美國?敘利亞內戰,近因是阿拉伯民主之春運動,遠因還得追溯到美國假借查緝毀滅性武器、入侵伊拉克,以及美國長期扶植中東各國的親美政治黨派,企圖控制油源。

中東的前車之鑑,清楚明白地告訴我們: 美國所謂的世界警察,最終的目的是維護美國的利益,一旦情勢失控、世界警察無能為力時,美國決不會犧牲自己的安全與利益來確保他國的安全與利益。如此類推,薩德系統進駐南韓,一旦南北韓爆發軍事衝突,試問,是朝鮮半島烽火遍野?還是美國本土遭殃?假如,只是假如,美國決定對北韓採取斬首行動,請問,斬首行動由誰執行?南韓是否需要付出高昂的代價?稍微複習一下二戰以來的美國大戰略,還不明白嗎?美國的戰略就是將戰爭阻絕於美國境外,就是將防禦線延伸到距離假想敵最近的地方,當韓國、日本、台灣被納入第一島鏈防線時,其實,我們已經成為美國的馬前卒了!馬前卒,是可以被犧牲的,而且就是準備在必要時「棄之可矣」的棋子!

站在美國的立場,這套戰略思維沒有錯,問題是,你的假想敵未必是我的假想敵,你的國家利益也未必和我的國家利益重疊啊!當美國倡議和解政策,當美國主張全球化時,中國是美國的最大目標市場,中國是美國的戰略合作夥伴。可是,當中國崛起時,美國卻要重新祭出圍堵政策,此時此刻,作為主權國家的中華民國,無論政治立場是統是獨,似乎都應該冷靜想想,我們真要跟著美國大叔的魔音起舞嗎?當中國大陸成為台灣最重要的市場和貿易夥伴時,當陸客成為台灣入境觀光的最大客源時,當大陸成為台灣廠商進軍世界的最重要跳板時,當兩岸人民享受六十年來最和平安定的環境時,台灣還能繼續將中國大陸視為最主要的假想敵?台灣,繼續跟著美國導彈外交政策屁股後頭跑,除了證明自個兒沒有自主的外交國防政策外,也說明了台灣其實不是一個能夠自我作主的主權國家。

順帶一提,當兩岸關係已然陷入五窮六絕的時候,當薩德議題將東亞帶入險境時,台灣理應圖謀緩和緊張關係的策略,卻還藉著匿名決策高層人士出面,點名放話?當年,李登輝身邊「接近層峰人士」放話給自甘墮落的「匿名的媒體高層人士」,裡應外合,鬥倒了國民黨內的非主流派,如今,民進黨政府東施效顰,真以為可以鬥垮中國共產黨?消弭中國越發激烈的武統呼聲?

美軍薩德(THAAD)飛彈防禦系統第一批裝備7日進駐南韓(AP)
美軍薩德(THAAD)飛彈防禦系統第一批裝備7日進駐南韓(AP)

敵意會螺旋上升,同樣的,善意也會螺旋上升。面對朝鮮半島危局,台灣切不可跳入充滿敵意的漩渦裡,必須盡快地履行「維持現狀」的承諾,釋放出對方可以接受的善意,避免將台灣帶入無法回頭的災難裡!當然啦,所謂的「維持現狀」必須是雙方都能接受的定義,而非假借維持現狀之名﹑遂行改變現狀之實。中國大陸沒有你想得那麼笨,台灣也沒有自個想得那麼聰明!

拿一個地球儀,隨便問一個正常且略有世界地理常識的人:「美國在哪兒?」,99.999%的人都不會誤指日本為美國,也不會指著南韓說美國在這兒,若是再問:美國的領海在哪?99.999%的人也不會指著南海,說那就美國的領海。既然如此,為什麼,大批美軍駐紮在日本、冲繩、南韓?為什麼美國的海軍艦隊成天在南海轉悠?假如,只是假如,墨西哥、玻利維亞等中美洲國家將軍事基地租借給中國,或者,尼加拉瓜邀請中國開闢新的橫貫兩洋的運河,並請中國派兵維安,美國會如何反應?視若無睹?嚴重關切?還是採取反制措施?制裁中南美各國?或者,乾脆採取軍事外科手術,切除腫瘤?

臥榻之旁都不容許他人酣睡了,何況睡在一旁的是個全副武裝的彪形大漢?換作是你我,當然得趁著彪形大漢腳步還沒踏進臥房時,將他阻卻在門外囉。美國在古巴危機中如此反應,薩德進駐南韓,中國做出同樣的反應,絲毫不令人詫異。

同理心,是創造和諧社會的必要條件;同樣地,同理心也是和平處理國際事務的必要條件。

美國堅持在南韓佈署薩德,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不過,礙於美國強勢、礙於有求於美國,亞洲的小夥伴們都閉口不談,國際大國已被經濟問題和川普狂人鬧得分身乏術,無人膽敢挺身而出,挑戰美國的霸權主義。特別是在台灣,絕大多數的人,殘存著冷戰時期意識形態的刻板印象,一心一意認為:「美國的擴張政策,是為了維護世界秩序;反之,前共產國家的擴張,則是霸權主義,是在搞破壞,威脅世界和平。」卻每每忘了一個顛撲不破的國際政治鐵律:每個國家都在追求自己國家利益的最大化!兩國關係再好,當他國利益與本國利益衝突時,沒有哪一個國家會犧牲本國利益去成全對方!願意犧牲自我利益成全他國利益的執政者,不是蠢蛋,就是存有異心。

舉個近例吧,日本311大地震,台灣是樂捐最多的國家,但是,當安倍政府要將福島核輻射食品推銷給台灣時,他絕不會告訴你真相!這樣,還不清楚嗎?

當世界進入互聯網、物聯網、全球化的時代時,當世界進入虛擬實境交互的影響的時代時,繼續擁抱冷戰時期的圍堵思維,真能維持世界和平?繼續關起門來、自我催眠過往對共產主義的刻板印象,真能換來美國的真情?

朴槿惠後期的南韓和蔡英文時代的台灣,都面臨了同樣的問題:我們要繼續用真情、純情換取美國的絕情嗎?

南韓總統候選人之一的文在寅曾經說過:「糟糕的和平,也比戰爭更有價值!」這話,值得台灣和南韓深思。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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