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夢碎,殺害她的是這個不健全的社會:《追尋文思匯流之所:萬象憶舊》選摘(1)

2019-11-08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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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用一種迷信的說法:上面有天,下面有地,當中是我的良心,我絕對不承認虐待過她,非但我沒有虐待過她,而且我要說:我實在待她太好了,平常愛護她的身體,顧全她的名譽地位,調劑她的生活,無微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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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之前,周璇還曾寫信給在成都的徐健小姐和傅小姐,她說也要到那邊去活動,因為上海的環境太惡劣了。她問我:「你贊成我的計畫嗎?你捨得我嗎?」

我鼓勵她道:「我雖然捨不得你,但是如果你真是要走,我也是高興的,因為你是為了正義。」

然而相隔不到一星期,事情就完全變了,她沒有一句話,她忍心地離開了我。

我想:或者她不能同我過著正義的生活,或者她已經有了一個燦爛的黃金之夢;不然,她怎麼願意離開我呢?她難道完全忘記了過去嗎?

一個人是應該思前想後的。我曾給茜蒂先生編的一個刊物寫過一篇序文,我說:「這一個社會,是吃人的社會,社會吃人,不會有血,自然也不會留下什麼痕跡。」我又說:「托爾斯泰曾說過:『戀愛是一個人的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分。』是的,嚴華還有他應該做的工作在。我失去周璇,心裡自然很難過,正像一個迷失了方向的孩子,找不到了他的家一樣。然而我不必徘徊歧途,我要奮鬥,我要為我的事業奮鬥,『事業』是我以後做人的趣味的最大的安慰了。」

我至今還沒有恨過周璇,我想我是永遠不會恨她的,我看得很清楚,殺害周璇的,是這一個不健全的社會。

九年來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現在我是夢裡醒了的人。

好像有人曾說過:「今日的愛情,是明日的仇恨;今日的愛人,是明日的仇人。」

然而我也要說:「愛情以外,尚有事業;愛人以外,尚有國家。」

以後,我願意在事業上奮鬥,我也願意把國家作為我的終身的朋友,我發展我的事業,我愛護我的國家,我已懊悔從前的夢是錯誤的,我相信未來的夢才是對的。

自然,我也應該向認識或是不認識我的朋友說明,我愛周璇,是愛她的思想,愛她的主義,愛她的前程。如果她沒有思想,沒有主義,沒有前程,那也並非我心裡真正可愛的人。愛情不是一種商品,不是隨便能施捨給誰,也不是可以用金錢來買賣的;她是崇高的,純潔的,天地間的一切,都靠著她發榮滋長。不然的話,那就近於欺騙和侮辱了。

現在周璇還年輕,我也還年輕,她有她的路,我也有我的路,我們各人都有一條路,誰走得對,誰走得不對,將來的歷史是會給予公正的論定的。

我要忘記過去。《萬象》出版的時候,我也不想重溫這九年來的夢了!好吧!就算舊的夢已經判決死刑,新的夢是在我的活力裡生長起來。

第一年二期(一九四一年八月)

萬象憶舊(編者蔡登山提供)
《萬象憶舊》書封(編者蔡登山提供)

*作者嚴華,本名嚴文新、嚴運華,中國電影配樂作曲家。活躍於1930-40年代的上海。主要作品有《孟姜女》、《李三娘》、《三笑》、《董小宛》、《西廂記》、《七重天》等影片的配樂和插歌。本文選自蔡登山新編「追尋文思匯流之所:《萬象》憶舊」(新銳文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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