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德專文:走入民間 紀錄庶民的故事

2016-11-15 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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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湖垃圾山的拾荒者」是蔡明德在人間雜誌的第一份差事。 (蔡明德攝,南方家園提供)

「內湖垃圾山的拾荒者」是蔡明德在人間雜誌的第一份差事。 (蔡明德攝,南方家園提供)

要出攝影集了,心情真是百感交集。從事新聞攝影工作三十多年,從《人間》雜誌、《首都早報》、《自由時報》、《中國時報》,一直到《時報周刊》耳順之年退休,從沒辦過一次攝影個展,更別說是出攝影集了。究其原因,就是自己不夠積極,總是拿上班忙、家務繁瑣種種理由當藉口。解甲歸田後,我沒有理由再推託了,加上諸多好友不時催促,在花蓮老家,終於梳理出我第一本攝影集的影像,照片一幕幕重現,彷彿把我帶回到八○年代,曾經傷痛、喜悅、成長、感恩的「人間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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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二年七月,從文化大學新聞系畢業的我,依著報紙廣告去應徵,萬萬沒想到和我面談的老闆,竟是國內外知名小說家陳映真,本已答應要到《自由日報》(今自由時報)上班的我,幾經決擇後,選擇了陳映真的漢陞傳播公司,擔任《立達杏苑》和《氰胺牧苑》兩本刊物的攝影,工作內容除拍攝人文性報導的封面故事外,經常還要南北奔波跑醫院、畜牧場、屠宰場,拍攝相關的公關照片。隔年年底,也忘了月日,大陳(辦公室都這麼稱呼陳映真)在一次編輯會議上突發奇想地說,我們來辦一本以人為焦點,結合文字和圖片來從事報告、紀錄、評論的雜誌,大家都沒有經驗,但我們可以一起打拼。人間雜誌就此進入籌備階段,我也展開了自己的紀實攝影生涯。

一九八三年,進行「內湖垃圾山的拾荒者」拍攝,這是我在人間雜誌的「第一件差事」,新聞科班出身的菜鳥,面對這紀實攝影專題,壓力、憂慮難免,尤其面對人與人,攝者與被攝者之間的關係,我都沒有經驗。幾次進出垃圾山後,我發現很多拾荒者有意無意在閃躲我的鏡頭,一位來自雲林的拾荒婦人不悅地對我嗆道,這輩子已夠辛苦了,你要把我拍到下輩子也在撿垃圾嗎?一位男士甚至拿著棍子,怒目揮舞說,你有種拍我試試看!撿垃圾已經夠落衰了,還讓你拍。

垃圾山長約九百公尺、高約六十公尺,每天有八百多車次的垃圾車,運來三千公噸廢棄物堆積在此。 (蔡明德攝,南方家園提供)
垃圾山長約九百公尺、高約六十公尺,每天有八百多車次的垃圾車,運來三千公噸廢棄物堆積在此。 (蔡明德攝,南方家園提供)

別無他法,只有常常去,期望一回生,兩回熟。就這樣戰戰兢兢拍了一段時間。一天晚間,我帶著幻燈機,約了十來個拾荒者,在垃圾山下一間簡陋的租屋處,給他們做slide show,希望能透過我拍攝的影像和他們進行溝通。當下,他們的工作身影,一張張接映在斑駁的灰白牆上,笑聲此起彼落,迴盪在這狹窄的斗室。自slide show後,他們對我的相機不再排斥,我的拍攝工作就順利多了,但是吃飯的時候,仍不准拍攝。我想,就像俗話說的「吃飯皇帝大」吧,也可能不願意留下坐在垃圾堆裡吃便當的難堪畫面。

垃圾山腳下的違建聚落,都是拾荒者用撿來的建材自搭自建,這裡無水無電,他們稱垃圾山為百貨公司,許多家具、日常用品,都是從中撿拾而來。一次拍攝他們晚上生活情形時,幾名點著蠟燭在酒敘的原住民,拿出幾個魚罐頭在我面前展示,說是垃圾山撿到的,日本進口的喔。他們說,雖然過期了,但口味還不錯,問我敢不敢吃?老實說當下還真是怕怕,但橫豎一想,你們都敢吃了我還怕甚麼,那晚就這樣和他們喝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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