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脫歐歹戲拖棚，內政停擺三年多，與歐盟關係破裂，現在看來還要再次要求延期到明年初。無論如何，英國與歐盟即將分道揚鑣，英國必須思考下一步要往哪裡走。
如果不瞭解英國脫歐過程，我強烈推薦《脫歐之戰》（BREXIT: The Uncivil War）這部電影。
劍橋分析幫助脫歐派贏得公投
二○一六年英國多數的國會議員與主流民意都支持歐盟。中高經濟階層、多元族群、思想開放、有國際觀、年輕、高教育水平，這些社會菁英皆支持留在歐盟。不過，英國經濟長年不景氣，所以社會中低階層、年長保守、低教育水平的白人，他們更擔心開放國界會讓外國移民入侵搶走工作。少數右翼不得志議員看到機會，希望藉由推動BREXIT扭轉自己的政治生涯。脫歐派找來一位失意待業的政治顧問康寧斯（Dominic Cummings）來主導脫歐。《脫歐之戰》就是以他的視角和主觀觀點拍攝。
康寧斯聘雇劍橋分析公司（Cambridge Analytica），藉由先進的演算法分析數據（個人資訊的取得至今仍有爭議），企圖鎖定平時對政治不熱中、對制度失望、鮮少出來投票的族群。他認為這些人在兩極化的議題上是關鍵少數。劍橋分析不但成功地辨認出這個族群，並且利用假新聞和琅琅上口的口號煽動他們，誘發他們在公投上投出情緒性的一票。
公投的結果是英國全民夢魘的開始。這三年多來，國會浪費大部分時間爭論脫歐議題，內政停擺，更不用說還不知道要付給歐盟幾百億英鎊的分手費。
英國首相強森（Boris Johnson）是脫歐派領導人物之一，今年七月上台以後唯一的目標就是在十月三十一日最後期限前脫歐。他甚至逼迫國會休會以規避監督，直接與歐盟達成協議，最後被法院判定違法只好作罷，現在看來又必須再次要求延期。
不願北愛爾蘭成為歐盟特區
然而，英國內部最大的脫歐爭議倒不是分手費多寡，而是北愛爾蘭邊境問題。我們習慣稱呼「聯合王國」（United Kingdom）為英國，雖然英格蘭只是其中一部分。聯合王國包括英格蘭、蘇格蘭、威爾斯跟北愛爾蘭。愛爾蘭島曾經被英格蘭征服占據，一九二二年聯合王國允許愛爾蘭獨立，但是保留大不列顛新教徒移民較多的北愛爾蘭，至今許多愛爾蘭裔仍然在爭取整個愛爾蘭島的獨立。
今天聯合王國決定脫歐，但是愛爾蘭共和國仍在歐盟，以往北愛爾蘭與共和國不設邊防，未來人員、商品跨境要如何處理，成為最難解決的問題。諷刺的是，英國脫歐派菁英看不起歐陸鄰居，不願意加入歐盟，他們希望保留英國獨特的文化與傳統。但是強森急於脫歐卻願意接受「一國兩制」方案──北愛與愛爾蘭共和國邊境不設防，人民貨物自由進出，沿用歐盟關稅，但是進入北愛的貨物不可再被運送到大不列顛島。這種安排等於北愛成為歐盟特區，英國的國境退縮到大不列顛島。
英國自由派仍期望舉辦第二次公投，但是歐洲諸國願意接受嗎？曾經是地球最強的日不落帝國，英國今天僅是世界排名第七的經濟體。地理位置夾在歐陸與美洲之間，英國脫歐之後勢必向美國靠攏。
以政治影響力與文化歷史觀點看來，英國跟同文同種的美國結盟更是合乎情理。
美國、英國、加拿大、澳洲、紐西蘭早已經成立「五眼聯盟」（Five Eyes），分享國際情報。不要小看這個超國家組織，情報涉及國家安全，任何一個國家，更何況是超級霸權美國，要跟其他國家合作收集情報、分享資訊，必須要有充分的信任。這也是英國和歐盟之間所缺乏的元素──互信。
五個英語國家，人民多為不列顛群島後裔，信仰基督新教。他們有共同語言、相同的價值觀與道德理念、類似的法律制度。美加澳紐原本就是大英帝國的殖民地，除了美國革命獨立，加澳紐至今依然以英女皇為國家元首。美國雖然曾經為了獨立和邊境問題與英國、加拿大打過仗，但過去一百年幾次大型戰爭，五個國家都在同一陣營，合作對抗共同敵人。他們彼此信任，世界上沒有其他聯盟可相比。
「五眼」由情報合作轉為政經聯盟
以歷史觀點來看，大英帝國並沒有隨著英國沒落而消失，只是權力中心由倫敦轉移到華盛頓。美國以相對模糊的意識形態取代英國的殖民統治，但是實質影響力卻超越大英帝國的巔峰。這個世界的霸主從十七世紀至今都講英語。只是美國國力近年下滑，還同時要面對來自中國、俄國、歐盟的挑戰。
美國保守主義派本來就不信任歐盟，認為歐盟如同羅馬帝國，一旦崛起就會挑戰美國在西方世界的領導地位，而維持世界霸主地位必須得到西方國家支持。英國脫歐確定之後，應會與美國加速整合，將「五眼」由情報合作轉變為一個洲際政治與經濟聯盟，繼續讓講英語的獨霸世界。
＊作者台北人，小留學生，密西根大學碩士。外資交易員，曾經在紐約、香港、台北金融業服務。嘗試以過去歷史解釋國際現況。本文原刊《新新聞》第1701期，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