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時代,最壞的時代:《敵人是怎樣煉成的》選摘(1)

2016-10-13 05:40

? 人氣

另一重憂懼不易勘破─因我殃及公益事業,甚至引發時代退步,百死莫贖。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怕的不是死─我是經歷過生死考驗的人,既有內心糾結非死不可,也經歷過餘震洪水滑坡翻車,還有這次被抓之後上不封頂的罪名。

怕的是生不如死。

每一天都生不如死,我說服自己的身體和心智與之共修。

怕的也不是生不如死,怕自己承擔不起責任。

被審的過程,艱難漫長。公益行動,機構作為,採訪交友,寫作出版,個人生活,所有的社會關係合作夥伴……一切都可能成為對我不利的證據,成為對他們不利的證據。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受我牽連、牽連到什麼程度。

既然後果不堪設想明擺著想也無用那就不想了,我必須面對,面對後果,承擔責任。這是我的命運,我的功課。

勘破憂懼不容易,那就接受它─接受它在我生命中的現實存在。

我在無底煉獄墜落中與憂懼雙修,是一個修行者。

被禁

不許閉眼。不許亂瞟。不許發呆。不許……

當然,更不許寫東西。

曾在同行途中聽子立3隨口背詩,從「錦瑟無端五十弦」到「與爾同銷萬古愁」一路滔滔。他說八年監禁中生怕腦子壞掉,就拚命背詩。那些唐詩,是子立的奧斯維辛詩篇。都說奧斯維辛之後,寫詩是一件殘忍的事,但在奧斯維辛寫詩,何其傷痛,又何其優美。

我手頭沒有唐詩,頭腦裡的存貨也有限,構思新書、修改舊作,這是我的關塔那摩詩篇。

當然我知道這是被禁止的,但又是禁止不住的。

這是我為自己的錯誤承擔責任的方式。

在裡面,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即使最壞的結果已經發生也必須面對。

最壞的結果並沒有發生。事實證明我的憂懼過度了。

受審過程中,我無數次告訴三個代表,他們有「無限擴大的危機想像」。就連我這一次的魔幻經歷,亦是緣自關部門因香港占領中環引發的一系列過度反應。

我同樣也反應過度,被有關部門加諸於我的要犯待遇嚇住了。處在那樣的極端環境中,我從受審過程中得到的有限信息裡推導出可怕的結論,深恐因為自己引發對公益人的大逮捕,甚至更嚴重的後果。夢醒方知,確實有面積廣大的逮捕。不過,事由與我所知不同,指向也不同。引發這一切的是有關部門的恐懼,我被他們嚇住,而他們,是被自己嚇住的。

我很清楚,即使特殊時期過後專案組撤銷,有關部門恐懼依然。我也清楚,永遠有太多的禁止如影隨形。有的來自國家和有關部門、來自環境與親友,有的來於我自己。

離開牢籠並不意味著擺脫監禁,不再有具體的看守和凌辱,無形的還在,曾經的監禁、凌辱留下的傷害還在。如果我不能走出這些傷害,即使離開了關塔那摩,心也仍在牢籠。

我要從這些禁止與傷害裡,釋放自己。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