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滴水泉的路:〈我的阿勒泰〉選摘(2)

2019-09-17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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蝗蟲是有罪的嗎?作為自然界理所應當的一部分,它們的種種行為應該在必然之中:必然會有蝗災出現,必然得傷害人的利益以維護某種神秘公正的平衡。當蝗蟲鋪天蓋地地到來的時候,我們為保護自己而使用的任何方法,其實也是對自己的另一種損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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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們這個地方的農牧民真倒楣。不下雨的時候總是會鬧旱災,雨稍微一多又有洪災;天氣冷的時候有雪災,太熱了又有冰雹災;秋天會有森林火災,到了夏天呢,看看吧,又總是有蝗災。此外還有風災啊、牲畜瘟疫啊什麼的。然而儘管如此,還是有那麼多的人願意在這裡繼續生活,並且也不認為受點天災有什麼太委屈、太想不通的。

蝗蟲也願意在這裡生活呢,草地一片一片地給它們咬得枯黃,於是羊就不夠吃了。蝗蟲真可恨,但也可憐。因為它們的初衷跟羊一樣,只是找口吃的而已。

比起蝗蟲,羊群的規模更為龐大,並且發展態勢更是不可阻擋。我們所有的行為都向羊的利益傾斜,其實是向自己的利益傾斜──我們要通過羊獲得更寬裕的生活,什麼也不能阻止我們向著無憂無慮的浪費一步步靠近。我們真強大,連命運都能控制住了。

蝗蟲來一撥,就消滅一撥。我們真強大,一點兒不怕它了。

可是,這是不祥的……因為蝗蟲仍在一撥一撥地繼續前來,並且越來越難以對付(名字也越來越神氣,什麼「亞洲飛蝗」啊,「義大利蝗」啊……)。自然界的宏大程式繼續有條不紊地一步步推進,無可抗拒。儘管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只能以本能的敏感去逼真地體驗些什麼。

只知道,「更多的那些」,已經不像蝗蟲那樣好打發了。又想起童年中的燕燕和明明。此時,不知她們正在世界的哪個角落裡平凡地生活。已經完全忘記了過去那些蝗蟲的事情,一日一日地被損耗著。

我的阿勒泰立體書封。(東美出版提供)
《我的阿勒泰》立體書封。(東美出版提供)

*作者生於新疆,童年與少女時期不停輾轉於四川、新疆兩地,高中輟學後,曾隨家人於阿勒泰哈薩克村落生活;善於寫作,多年來已獲茅盾文學獎新人獎、人民文學獎、上海文學獎、朱自清散文獎、天山文藝獎等多項殊榮,2018更以《遙遠的向日葵地》獲頒中國最高文學榮譽的魯迅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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