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來鴻》瘋狂之海與音樂的救贖

2016-08-09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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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消耗中國一代年青人。(美聯社資料照)
文革消耗中國一代年青人。(美聯社資料照)

一方面,胡發雲是一位執著而深刻的「文革紅歌」的批判者。近年來,發雲在多篇演講與文章中指出:文革期間的一些主要音樂包括一些歌頌毛澤東的歌曲,裡面有各種各樣的極權主義符號,比如紅太陽、海洋、葵花等。這些極權主義因素通過審美的方式,進入人們的心靈。這種通過音樂表達出來的個人崇拜,從毛澤東到習近平一脈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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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另一方面,忠實於生活的胡發雲,在這部有自傳色彩的小說中,毫不吝嗇地描寫那些因「藝術至上」標準被選進來的文藝人才,那些來自黑色或灰色家庭背景的隊員,是如何竭盡全力,把「頌毛」的紅色歌曲演唱得或氣勢磅礴或纏綿悱惻,餘音繚繞,令人如癡如醉,表現出巨大的美感與藝術震撼力。

如此吊詭而矛盾的現象,為什麼會出現在同一作者筆下?如果我們瞭解一下西方基督教音樂的歷史,就不會奇怪了。古典教會音樂包括彌撒曲、經文歌等,其歌詞必須承載道德教化的功能。但中世紀時很多聽眾聽不懂聖歌歌詞,他們能夠領悟並觸動情感的僅僅是音調本身。這樣,具有敬拜意義的宗教禮儀音樂,在聽眾那裡,往往變成一種純粹的音樂欣賞會。

這就說明,即使是紅歌,仍然具有音樂作為抽象藝術的特殊邏輯: 音樂要表達的東西主要不取決於歌詞,而取決於曲調。而一些紅歌的曲調,原本就是各民族的傳統民歌。例如《東方紅》原歌名是《芝麻油》,清末就傳唱開了。記得我曾在印度達蘭薩拉,和藏族朋友一起哼唱同一首曲調,我唱的是漢語紅歌《在北京的金山上》,而藏族朋友用藏語唱的是他們自古以來的民歌:「在布達拉宮的金頂上,升起了金色的太陽;那不是金色的太陽,是喇嘛的尊容。」

音樂的多義性與「酒神精神」

各民族音樂的優秀精華,就這樣被中共恬不知恥地據為己有,用來作為「造神」的工具。然而,胡發雲筆下的一場場大型歌舞演出,雖然由於政治現實壓力逼迫而「無毛不成歌」,但那些讚美毛共的陳詞濫調似乎與演員聽眾都不太有關係。就像中世紀聆聽教會聖歌的人們,他們領悟的是樂曲的真諦。

例如,在《毛主席詩詞組歌》中,沈婕一個人抱個琵琶清彈清唱《蝶戀花·答李淑一》,令所有聽眾都陶醉其中。演唱者本人對偉大領袖這首詞並無多少理解,她覺得這似乎是一曲江南古典愛情悲劇。如胡發雲所說:「那種痛徹心肺的呼喚,如泣如訴的癡語,簡直就是千百年來月照空閨人的絕唱。」而逃亡者黃為儀用二胡演奏毛澤東的《清平樂·六盤山》,其中「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一句,演奏者對音樂的理解與表達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但誰知道心靈泣血的他,想要縛住的是什麼樣的「蒼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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