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安門廣場的人民紀念碑附近待了一會兒,我們發覺情況不對,部隊已經大批大批地進來,而且槍聲不斷,後來我們決定撤離廣場,這時候中共也透過廣播告訴天安門上所有的人,無論是什麼人,它特別強調外國人,如果不離開廣場,也要被同等對待,他們說是要來平定一場反革命暴動,並且一再強調戒嚴部隊有權力採取任何手段,一切後果自己負責。
我們匆匆撤到廣場西邊的一個公共廁所屋頂上,在那邊躲了兩、三個小時,這時大約是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可以看到大批的坦克、裝甲車已經開進來,學生和部隊對峙,後來學生要求談判,學生推派侯德健代表去談判。沒多久,又有部隊進來,這次是從四面八方進來。
有一支部隊就從我們面前經過,距離我們不到十公尺的地方,我們親眼看到他們邊走邊放槍。我要強調,並不是只有一個人放槍,許多人都這樣做。有一些裝甲車要回頭,聽說是三十八車的,民眾在旁邊鼓掌;另外一頭的部隊,則是邊走邊放槍,有兩部車被攔下來,什麼車我們無法辨認,因為已經著火了,聽說有一部是裝甲車,有一部是卡車。
凌晨四點廣場燈熄
那時候群眾已經很激動,開始用石頭丢軍隊,陸陸續續的情況大致都是如此。比較關鍵的地方是在凌晨三點多鐘的時候,中共又廣播說,如果有人再不離開廣場,戒嚴部隊要採取任何措施等等。到了四點,所有廣場上的大燈就熄掉了,這時候就有部分的步兵先進來,而學生已經決定,不管在任何狀況下都不撤走。接下去就有部隊掃射廣場上的帳棚,那時候燈已經全部熄滅。坦克車接著又進來,直接輾過帳棚,帳棚裡面確實有學生,有多少人我不敢講,那時候我們撤退到一家民宅,親眼看到坦克車壓過去,機槍也不斷的掃射,在這中間我們不但聽到槍聲,也親眼看到部隊把人撞倒的畫面,有很多慘不忍睹的事情。
到五點多鐘左右,我們偷跑出來看,看到有人拿機槍在掃射,另外還有一個學生跟我講一件他親眼看到的一幕,他說有七個學生為了要躲一輛坦克車,而站到路邊去,但坦克車故意去擠他們,把他們擠得下半身都沒有了 。
這時候廣場上的紀念碑擠滿了人,部隊進來之後,它故意留一個可以出入的缺口,但等人出去之後就有部隊在後面追殺。追殺的畫面我沒有看到,但是親眼看到這一幕的人告訴我這幕殘酷的畫面。
長安大街死傷慘重
到了第二天早上,還是有很多不怕死的人在街上走來走去,天安門廣場前最主要的一條街就是長安大街,軍隊大部分在這裡,死傷最慘重的也是在這裡。六月五日早上我們要逃回飯店的時候,我們原來知道那條路是通的,走到那邊要過長安街的時候,看到一堆人往回跑,我們去看,那些人已經倒在地上,可以確定是中彈身亡。
部隊是一層一層包圍,大約每隔幾公里就有部隊駐守,在這中間的區域有許多老百姓在活動,雖然一些商店都沒有開,但是一些小販還是出來做生意,路上到處是被燒的公車、軍車,中間分隔道路的欄杆被撞得亂七八糟,這是我們六月五日離開前看到的景象。
(*本文原刊於《新新聞》118期,作者:廖錦桂、董孟郎、童清峰、葉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