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萬聖節最令人側目的裝扮,是捷運上一位cos「cos成奶奶的大野狼」。這種雙層的虛擬性——真實人物假扮成虛構角色假扮成另一個虛構人物——讓人恍若置身童話的鏡像迷宮。假作真時真亦假,我們早已活在一個故事裡,只是忘了自己是誰編的角色。
藝術經常標榜自身為批判與顛覆的力量,這樣的假面遊戲,不只存在於萬聖節,也滲入了藝術自身的運作邏輯。然而布希亞早已冷澈地指出:現代藝術的地位是曖昧的,介於「批判的恐怖主義」與「事實上的結構整合」之間(Baudrillard, 1981:110)。藝術表面上以否定與超越為名,與現代體制玩遊戲,可以模仿、反諷、翻轉、模擬,實際上卻渴望被主流文化認可、收藏與消費,從未真正撼動秩序。在這種矛盾裡,使藝術既具反叛姿態,又難逃與資本世界的共謀與擁抱。
王嘉爾的專輯《MAGICMAN2》中的音樂MV,某種程度上踏入了當代藝術的疆界。其迷人之處,不在於聲音,而在於「觀念」。而當代藝術,它們令人著迷的就是觀念。
〈High Alone〉的MV中,他在水缸中進行掙脫術表演,彷彿象徵人類在媒體老大哥與名聲之潮流中掙扎與求生。然而,這一切皆被精心編排、皆被鏡頭錄下,舞台下的權力者冷眼旁觀他人之痛苦,凝視著那逐漸在水中窒息的身影,直到血染水缸、曲終人散。剩下的,是被消費的痛苦與被觀看的孤獨。
我們透過由觀念、技術與渴望構成的濾鏡凝視世界,而這些濾鏡又被階級、性別與文化形塑。凝視因此成為一場展演,它為世界安排順序、塑造模樣、劃分類別,而非如實映照(Urry & Larsen, 2016:22)。於是,藝術的「批判性」也成了一場被期待的表演。王嘉爾的創作或許反映了這種矛盾:人氣是泡沫,他認為創意的成就感才是真實的依歸。藝術的迷戀與除魅之間,他成為現代觀看制度下最醒目的「掙脫者」,卻終究無法逃出被觀看的牢籠。
美國導演 Rich Lee 在專輯中另一首《GBAD》MV裡延續黑色幽默。明亮的天線寶寶世界與王嘉爾一身黑的對比,構成日正當中的荒謬。畫面詭異卻耀眼,像極了現代社會對痛苦的美化與對真相的視而不見。王嘉爾手臂上那幅「西遊記」刺青,也像是他對自己創作歷程的註解——一場取經之旅,路途艱險又必經迷惑。
就像那位cos「cos成奶奶的大野狼」,我們先是被逗笑,隨即生出淡淡的哀傷。當代藝術與流行文化皆如此——在迷戀與除魅之間,不斷提醒我們:當掌聲響起,每一次凝視,都是權力的展演。直到我們被無限餵養、失控、終於放下手機與螢幕,重新學會感受他人的痛。
*作者為臺南市美術館教育推廣組館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