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赫專文:我緊扼著「現在」之喉 ——中國現代主義詩歌之父李金髮

2016-04-17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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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願為一種興奮而犧牲

浪漫,狂嘯,使忘卻醜惡之摧殘

但牠在冥黑中幌著刀

——李金髮〈錯縱的靈魂〉(節錄)

面對這些批評聲浪,李金髮又是持怎樣的看法?他在《文藝大路》舉辦的「我的創作態度」徵文中說道:「我的詩是個人靈感的記錄表,是個人陶醉後引吭的高歌,我不能希望人人能了解。」(註15)在為盧森《療》詩集所寫的序文中,他更清楚闡釋了自己的詩觀:「作詩全在靈感的敏銳,文字的表現力之超脫,詩人那時那地所感覺到的,已非讀者局外人所能想像,故時時發生理解的隔閡。我作詩的主觀很強,很少顧慮到我的詩境是否會令人發生共鳴。」在此,他自信地預言了自己以及現代主義詩歌的歷史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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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徵派詩,是中國詩壇的獨生子,這一族的興衰,都在這獨子的命運上。(註16) 

總括李金髮詩歌的特色:強烈的表現自我(花既含苞,我正枯死)、超現實的聯想(任何金屬不能釘住我的過去)、陌生化的比喻(我的哀戚向四處奔竄了)、語言的混雜(Qu'import,如我們有溫暖之心)、審醜的美學(老葉上留下秋的預言)、頹廢的思想(衰病無力的太陽之光輝)、晦澀難解的內容(我將化為黑夜之鴉,攫取所有之腑臟),以及認為詩歌僅是種語言活動,反對文學的教化功能,這些都是他詩歌中明顯的現代性表徵。也因此一九三五年孫作雲撰寫〈論「現代派」詩〉時,就將他納入現代派詩人的行伍,作為最初的第一人。

正如李金髮所預言,時至今日現代主義詩歌的詩觀、審美和技巧,早已等同於現代人觀念中詩歌理應具備的要求,是李金髮與後繼的現代派詩人令現代詩站穩了腳步。由此我們可整理出中國現代主義詩學的系譜:二○年代李金髮與象徵派,三○年代現代派,四○年代九葉詩派。二戰以後兩岸分流,五○年代紀弦、覃子豪渡海來台,在日本殖民時期的現代主義詩風中斷之後,紀弦提倡「橫的移植」,使現代主義詩歌於島上復甦。六○年代「創世紀詩社」標舉超現實主義延續現代派路線的同時,七○年代瘂弦重新「考古」了李金髮,對其詩作的高度技巧與豐富詩質讚嘆不已。八○年代中國大陸朦朧詩崛起,自我受到張揚,但也因為「看不懂」而被冠以朦朧詩的封號。九○年代的第三代詩人在朦朧詩的基礎上發展,從而又吸收了歐美後現代主義詩歌的特點。在兩岸詩人們的繼承與超越下,李金髮的影響力至今仍在持續發酵。

我知道我終要死的,從此

人類忘記我容顏,與自苦的努力

 

我恐怖衰老的佝僂來臨

我憂懼不自愛的人類

在我身後崩毀,我擔心

手栽的花盆一旦無人灌溉

我思慮著在此擠擁的人群

沒有我棲止的場所

——李金髮〈太陽的祈禱〉(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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