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長青專文:張藝謀和法西斯美學

2015-12-26 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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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的《三六年柏林奧運》,特意選在希特勒生日舉行首映式,作為「生日禮物」獻給元首。希特勒則回報說,「這部作品讚美了我們黨的強壯和優美,它是獨一無二的,不可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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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納粹上台前,她就說過,「只要猶太人做電影評論,我就永遠不會有出頭的機會。大家瞧吧,等希特勒上台,一切都會改變的。」希特勒第一次見到她,就決定「等我們掌權,你一定要給我們拍電影。」而她曾對記者說:「對我來說,希特勒是歷史上最偉大的人。他非常樸素,而又充滿男性的力量,真是一個完美無缺的人。」

美國學者瓦里納斯(Algis Valiunas)在《克萊蒙書評》(2007年秋季號)發表對上述兩部瑞芬斯丹傳記的評論說:「聲望,金錢,權力,誘惑她和納粹交易」。但從瑞芬斯丹的一生來看,她的強人氣質(72歲開始學潛水),征服欲,事業狂和紀律性(她說不會愛任何一個男人),都使她的日耳曼國家觀和納粹不謀而合,而不只是她「逢迎」當局。她說過,即使丘吉爾要她拍,也會拍出這樣的紀錄片。

在生命晚期,她還夢想拍一部女王電影:美麗、英勇的女戰士族的女王,最後被希腊英雄所殺,但那位英雄抑制不住對女王的愛慕,和她的屍體交媾。瑞芬斯丹說,「我會用二千匹白馬拍攝戰爭搏殺的場面」,還是要大場面,要「意志的勝利」。她說,那個女王就是我的個人肖像,熱情果敢,充滿勇氣。聽到有人拍她的傳記片,她自己起了片名:被愛,被迫害,永不被忘記。這種勁頭本身就帶希特勒色彩。她即使不是傳說的希特勒的情婦,也是他的「靈魂伙伴」(soul-mate)。

張藝謀的「天下」國家觀,也是和官方意識形態「不謀而合」。雖然很懂得「藝謀」,何時「悄悄示愛」,何時「公開獻媚」,拿捏準確,但張藝謀也並不是全然逢迎當局,而是自己欣賞那個意識形態裡的東西,可謂一拍即合。而且張藝謀也有瑞芬斯丹式的「征服心理」。《英雄》的作曲譚盾曾在電視上這樣評論張藝謀:「他是一個英雄,這個人他就是想當英雄。他非常非常的自信,也非常非常有手段……」

事實上,《英雄》這個片名和譚盾對張藝謀的評論都用詞不當。他們歌頌的、想成為的,都不是英雄,而是「王」。英雄是掙脫群體、不靠團伙而站立的個人;而「王」是踐踏個體、毀滅個人、完全依賴群體意志而生存的暴君。

三個不同:原創和模仿,陽剛和陰柔

但瑞芬斯丹和張藝謀也有不同,起碼有三點:瑞芬斯丹的片子畢竟有些原創:銳利的線條、亮眼的蒙太奇、張力的影像,律動的畫面,廣角特寫等。而張藝謀的電影,則有太明顯「二手貨」的模仿痕跡。只不過當年只是黑白影片,而今天的高科技,可以調動鮮艷的色彩,把國家權力的形像,鍍得光芒萬丈。像在《滿城盡帶黃金甲》中,張藝謀就用了三萬個琉璃,使皇宮放射出更耀眼的輝煌。

瑞芬斯丹有一種原始的野心,自我的神聖。納粹沒有了,瑞芬斯丹還在,她的「女王之夢」還活著。而張藝謀的雄心,似有暴發戶的底氣不足。靠「天下」壯膽,他才能架起「王」朝幻夢。朝廷不在了,他的「王」牌野心還能繼續嗎?

第三個不同是,瑞芬斯丹的影片,用軍隊、紀律、鋼鐵、機械、勝利建構出一個陽剛世界。而張藝謀的電影,則體現中國特色的陰柔。在瑞芬斯丹那裡,是鐵騎的陽剛;在張藝謀這裡,有閨房的陰柔。前者擴張國家的威風,後者渲泄團伙的委瑣。前者充斥奇觀、神秘、權力,後者則匯集陰險,陰謀,陰暗,並浸透著刻毒和殘忍。

美國學者瓦里納斯在他的書評結尾說,瑞芬斯丹「就像是個現實版的二流的女性浮士德,給邪惡戴上美麗的面具,宣稱她一生都活在純潔美麗之中。」而張藝謀則是給暴君戴上英雄的面具,讓十四億中國人都活在「十面埋伏」的「英雄」世界。(2015年12月20日改寫)

*作者為旅美作家,原載《曹長青網站》,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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