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候選人韓國瑜用臉書直播洗頭競選高雄市長，筆者的日本朋友看完大笑搖頭百思不解。
一位前立委，側身政壇邊緣幾乎隱形，卻在極短時間內藉「網紅、素人」手法空降高雄，迅速重回舞台中央。真的只是因為他善用網路工具，光頭比較好笑嗎？如果從日本選舉的歷史經驗看，好像是，但並沒有那麼簡單。
一九九五年日本素人政治已出現
日本的素人政治，是在社群媒體盛行前已經存在。一般認為，日本第一代政治素人潮流成形的時間，是一九九五年的東京都跟大阪府知事改選。富可敵國的東京都，當年選出作家兼演員出身的青島幸男擔任知事；大阪府更選出搞笑藝人橫山ノック（英文knock，擊倒），當日本第二大都會的父母官。橫山本來頭髮就不多，他的招牌造型是在前額勉強湊出一小撮Ｑ字髮型，後來當選知事更是童山濯濯，比韓國瑜還早二十年靠光頭搞笑轟動政壇。
兩位演藝人員分頭攻下日本兩大都會知事寶座，不靠網路、沒有小編操作，當年素人為什麼會贏？長期觀察台、日兩國政情的學者分析，比選舉工具更重要的其實是政治氣候跟土壤：九三年長期執政的自民黨陷入大亂鬥，小澤一郎等山頭退黨，造成宮澤喜一內閣倒台。長年獨大的自民黨隨即第一次丟掉政權，震撼日本。後來上台的細川內閣多頭馬車龍蛇混雜，最後只勉強撐八個月隨即瓦解，中央政局連續混亂，讓百姓無所適從。
再加上八○年代曾經笑傲世界的「日本第一」招牌粉碎，九○年代泡沫經濟破裂，選民對國家政治、經濟信心一一崩盤。在上述氣候跟土壤連帶惡化的雙重打擊下，日本國民性格如此「保守穩定」的社會，才開始「賭爛」到九五年，投出東京跟大阪兩個素人知事的結果。
不過現實是，這兩位藝人知事當選「一鳴驚人」後沒有太亮眼的政績，都只做一任就交出寶座。其中大阪府知事橫山ノック更捲入猥褻事件，受到司法調查，狼狽消失政壇。雖然如此，賭爛的選票一走很難再回頭，日本選民投票行為在九五年之後出現新的結構。根據早稻田大學教授田中愛智的研究，日本「不支持特定政黨的選民團體」在九○年初期大約三成，而自民黨內亂倒台後，九五年一口氣暴增到五成，日本政治的「無黨派層」從此變成流行語。
素人知事橋下徹形同舞台導演
第二波明顯的素人政治潮大約從二○○七年湧現，指標人物是知名鬼才北野武軍團裡的諧星「東東」東國原英夫。他不只額頭超高近乎半禿，搞笑尺度超大，曾經把魚裝進內褲上鏡頭，還鬧過性醜聞，結果高票當選宮崎縣知事。當時日本全國政情背景一樣動盪不安：第一次安倍晉三內閣執政失敗，自民黨選舉連吃敗仗，最後在○九年政黨輪替。
這段混亂期間內，大阪府選出了把政治當表演秀場的素人知事橋下徹。橋下律師出身，本來染金髮上電視像名嘴型人物。曾經長期採訪他的《讀賣新聞》記者分析，橋下從政後善用電視誇張語言吸引觀眾，脫口「完全簡化成非黑即白」，政治做為強烈戲劇化，會議和政策刻意對媒體公開，放任對立意見衝突激辯，大阪知事形同舞台導演。
橋下就任第一天，對政府公務人員說：「大阪府是破產企業，各位是破產公司的員工！」他用重建財政的名義吸引選民支持，捲起媒體旋風。看到這裡應該會覺得哪裡似曾相識：「市府還債百億」、「公開透明」、「垃圾不分藍綠」……，口號簡單、言論爭議的柯文哲連招牌「失言」，都像十年前的橋下徹。
比較台、日兩國的素人政治演變，上述學者分析，橋下徹雖然在地方捲起一時風潮，但當他組黨向中央國會進軍即遭受挫敗，影響力逐漸消退。另一位以「仿素人」風格當選東京都知事的小池百合子，組黨挑戰國會也幾乎全軍覆沒。這是因為當安倍政權在中央執政實現穩定治理能力，素人風潮便遭遇玻璃天花板，發展受限。
問鼎中央需靠地方傳統組織票
另外，無黨派層選民集中在大都會，素人在都市容易吸收不滿現況的賭爛票，但日本是內閣制國家，問鼎中央國政需要爭取鄉下地方的傳統組織票，網紅素人鞭長莫及。
台灣當紅的柯文哲、韓國瑜沒有包袱，在都會區善用網路工具，容易爭取不滿現況的選民認同。但素人能不能真的改變現況、解決成熟經濟體普遍存在的成長問題？跨不跨得出都會區、形成台灣新的選民投票結構？這是年底選戰值得觀察的變化。 （相關報導： 陳東豪專欄：韓國瑜─國民黨的威而鋼 ｜ 更多文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