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雄觀點:畢生追求的正義的鬥士─哀思四弟施明德

2024-01-28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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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明德是美麗島事件中,最後一個出獄的政治犯。(新新聞資料照)

施明德是美麗島事件中,最後一個出獄的政治犯。(新新聞資料照)

驚聞四弟明德2024年一月十五日凌晨一點三十七分謝世,正好是他八十三歲的生日,(昨天聯副有篇野夫先生的大作〈人傑施明德〉稱他是神的子女,才有生死日同一天的神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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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的女兒們也說父親沒有忌日,只有生日,是的,我尚記得明德坐滿近26年政治受難牢後,每年的生日都會邀請好多親友參加他簡樸的饗宴,而且自從2006年紅衫軍反貪任倒扁運動後,他在牢獄中感染肝炎後被診斷成肝癌,他更珍惜每年的生日,但更尊從台北榮總醫療團隊的醫師安排定期到院診治,十七年來安康無恙,2020年我回台灣投票後,次日就參加他提早二天的生日家宴,那時正是武漢肺炎開始疲發的時候,不幾天我夫婦就提早趕回加拿大。

幾年來明德一家因不打疫苗,不能開門宴客,因此停止生日紀念會。

去年五月,我回台灣申請政治受難者的賠償金,他夫婦知道後特地要來台南探視我,因他們沒打疫苗還特別戴著像防毒面具般的口罩,那時他還很健康,雙手提著禮盒送給我們,話別時更邀請招待我夫婦去北海道旅行,沒想到不到半年,他竟然就病發不起,連我們在台北當醫師的侄子都哀嘆不可思議,一位二次坐過無期徒刑,一次泰源監獄革命事件差點判死(事後被囚禁於狹窄單身牢房禁止放風近年)的台灣英雄好漢,就這樣瀟洒地走了。

1980年一月初調查局特務在二個政治犯出賣施明德躲藏在大哥好友許晴富家中,被以「江洋大盜」巨額獎金遭受逮捕,不久就和黃信介七名美麗島雜誌社同事以懲治叛亂罪二條一死刑起訴。

但他在軍法大審中是唯一採用政治辯護的被告,他毫不畏懼坦言台灣已經獨立三十年,她的國名叫中華民國!當時不僅驚動整個軍法庭,次日經媒體報導,更是轟動全世界,他不怕死地公開說出臺灣已經獨立的言論,並且在軍法庭上勇敢地暢言:美麗島運動是要推動創造一個沒有黨名的政黨,更要求蔣經國政府解除戒嚴令,依憲法解除黨禁,報禁,解除萬年國會,全面改選立法委員,國民大會代表,、恢復人民言論遊行的自由,他是抱著赴死的奉獻精神,在軍法庭直搗統治者的心窩,最後當他知道林義雄律師祖孫四人被謀殺,三人慘死一人重傷時,他更在法庭上三次大聲要求法庭判他死刑,以他的死能換來社會的和諧,他再三要求死刑,讓全法庭的大眾,包括家屬、軍警、律師、檢查官甚至有一、二個法官都淚灑法庭。

他真情流露的表現,讓台灣人民全面改觀,有許多人包括大學教授士農工商人士都寫信寄書、衣物,甚至還有寄老人茶和茶具的,有天接見時,他交待我要寫信向住在雲林縣古坑鄉古坑村X號的李玉琴感謝她寄來的冬天衣服和食物已收到,因為獄中受刑人每禮拜只准寫二封信給三等親現人,不能寄給外人,但是我卻忘記明德吩咐的事,後來他移送綠島受刑時,我去探監時,他又提起那事,我回高雄家,即刻寫了一封感謝信。

不久我就收到回信,信上說:我是一個被離婚養育二個孩子的單親媽媽,生活很困苦,我沒有錢寄東西給你小弟,或許不久你會知道真相。

果然不到三個星期,全國報紙頭版登出;抓到一個美麗島事件後在美國成立的世界台灣人獨立建國聯盟成員郭雨新的國防部長高浩遠,報上更指出高浩遠多年前,當貨船船員時借機在美國東岸逃船,混進某中餐館打工,泡上老板女兒結婚拿到綠卡又生下兒子,但他在美國參加郭雨新叛亂組織,被授予國防部長的重任,這次回台灣要和元配李玉琴辦離婚,借機在台灣宣傳台獨思想云云。

而且很快就被警備總部,以二條一叛亂罪判處十四年有期徒刑。原來他是看到施明德在軍法大審的勇敢表現,借用前妻名字寄東西給明德而涉上罪嫌,這件事我從未告知明德,不知高浩遠有否在綠島和明德見面,迄今我都沒有問過明德,真是遺憾。

美麗島運動中有多位外省女知識份子參加,其中有位袁嬿嬿小姐是位大公司附設進修班的中文老師,有天她打電話給我說,她在上課時給學生作文的題目是:「我一生最欽佩的人」,有位學生竟然寫是施明德,幸好袁小姐沒有將那學生名字送給警總,不然依那時的「時價」,最便宜也要判個三年感化教育,送當時的土城新生感訓班受刑上課。

1980年底蔣經國政權宣佈部分立法委員和國民代表恢復選舉,多位美麗島事件被告家屬出來參選,如周凊玉、許榮淑、黃天福都紛紛高票當選,最有趣的是高雄市有位蘇秋鎮律師被警總拘留近十天就釋放,他打著:選我當立法委員,我帶你們去綠島看施明德!也高票當選。

國家社會一片改革的新氣象湧現,1986年民進黨成立,美麗島事件被告除施明德外,全部自由出獄。次年蔣經國宣佈解除長達39年的戒嚴令。那時施明德因為作家江南在美國被謀殺,陳文成博士被害林義雄律師祖孫慘案,在台北三軍總院絕食抗議被強迫灌食,我的大哥施明正在家響應配合,死於1988年8月22日。

2000年民進黨嬴了執政權,台灣進入全面自由民主化的時代,不過6年後扁政權出現貪婪污垢情事,百萬紅衫軍讓施明德又忙碌了一陣子。

作為兄弟的我,真是不捨得您整個人生都花在追求正義高道德的義行上。

值得慶幸十七年來,您有嘉君、小板、笳笳陪伴著您喜樂過日,但還是萬分遺憾您在這個時候離開我們,Nori,大家都這樣稱呼您,請安息吧。

*作者為政治受難者,施明德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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