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國大戰略-外交課》當被最親密的盟友美國出賣,以色列學到這件事

2023-06-29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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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國會議員丹農在2015至2020年間出任駐聯合國大使,他接受《風傳媒》專訪時談及,在國際談判桌上的孤立無援。(顏麟宇攝)

以色列國會議員丹農在2015至2020年間出任駐聯合國大使,他接受《風傳媒》專訪時談及,在國際談判桌上的孤立無援。(顏麟宇攝)

面對戰爭的威脅,美國會是台灣堅實的靠山嗎?即使和美國是最親密的盟友,以色列也曾在聯合國安理會被美國出賣,以色列國會議員丹農憶及在聯合國大使任內的慘痛經驗,再回頭看看動盪的台海情勢,「我想強調的是,面對外來威脅,我們必須有能力保護自己。」

以色列國土面積只有台灣的6成,且其中3分之2是沙漠,人口只有台灣的4成,水資源更僅有台灣的1成,這樣一個先天不足的中東小國,卻在科學、軍事、創新創業、文學藝術等領域均有卓越表現。以色列的成功經驗,能為台灣帶來什麼啟發?《風傳媒》採訪小組遠赴以色列,逐一採訪諾貝爾獎得主、國會議員、億萬富豪、新創企業家、智庫負責人與學者,透過《小國大戰略》專題,為台灣上8堂「以小搏大」的策略課。

以色列自建國以來,美國一直是最親密的盟友,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也有被出賣的一天。以色列國會議員、前駐聯合國大使丹農(Danny Danon)在新書《深入獅穴》(In The Lion’s Den)中詳述,在聯合國大使任內被美國盟友出賣的慘痛經驗。他接受《風傳媒》專訪時指出,「當時我孤軍對抗所有人,包括最堅強的盟友美國,這非常不容易,你必須強化自己的實力,做好最壞的打算,最後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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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農為以色列政治家、外交官,第17任以色列駐聯合國大使(2015年10月至2020年5月),目前為國會議員、以色列聯合黨(Likud)黨內組織「世界利庫德」(World Likud)主席。丹農在以色列國防軍以中尉退役,2009年進入國會,成為議員並擔任副議長,歷任國防部副部長、科技部長、國會移民與收容委員會主席等。

丹農是第一位在聯合國擔任常設委員會主席的以色列人,卸任後獲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邀請赴杜拜參加世博會。擔任聯合國大使期間,他參與並見證了諸多重大國際事件,例如聯合國安理會通過第2334號決議,譴責以色列的屯墾活動;美國川普政府將駐以色列大使館遷移至耶路撒冷,引發連串邊境抗議與國際反彈。

20230606-以色列專題,以色列國會議員 Danny Danon。(顏麟宇攝)
以色列國會議員丹農出版新作《深入獅穴》(In The Lion’s Den),書中詳述他在聯合國大使任內被美國盟友出賣的慘痛經驗。(顏麟宇攝)

「台灣就是真朋友!」丹農:以色列最不缺的就是敵人

丹農擔任以色列駐聯合國大使任期屆滿後,把任職期間如何被美國盟友出賣的慘痛經驗寫成《深入獅穴》一書,中文版近日在台出版。他特別寫了一段話給台灣讀者,「以色列最不缺的就是敵人,因此我們比其他人更珍惜朋友。對以色列來說,台灣就是真朋友。」

6月初,丹農在辦公室接受《風傳媒》專訪,身材魁武的丹農,風度翩翩,回答問題時簡潔有力,非常有經驗。他走進會議室,首次看到該書中文版,非常興奮,立即寫下「Together we will prevail!」。

《深入獅穴》的典故來自《舊约聖經》的《但以理書》,比喻危險境地。丹農說,「擔任駐聯合國大使5年期間,當我在聯合國安理會奮戰所有人,包括最堅強的盟友美國,我感覺自己有如《舊約聖經》中所提到的『深入獅穴』的故事,我孤立無援。」

20230606-以色列專題,以色列國會議員 Danny Danon。(顏麟宇攝)
丹農在新書中詳述擔任駐聯合國大使任內時的「孤立無援」。(顏麟宇攝)

以色列是個移民大熔爐,每個人背後都有說不完的故事。丹農的父親喬瑟夫一生就是以色列建國的縮影。喬瑟夫出生於埃及亞歷山卓,一個支持猶太復國主義的傳統猶太家庭,10歲時全家冒著失去一切的風險離開埃及,前往以色列,來到一個臨時的難民營。他們原本在埃及住在有幫傭的房子,來到以色列難民營則住在沒水沒電的帳棚裡。

丹農與父親的感情很好,父親是影響他最大的人。丹農的父親曾在以色列國防軍特種部隊服役,有一次被徵召上前線,父親頭部受了傷,導致聽力完全喪失和多重肢體障礙。從小耳濡目染下,父親的愛國心讓丹農對國家充滿熱忱;父親的負傷對他產生深遠影響,讓他有能力克服各種難關。他父親總是強調,「為了國家獨立,付出任何代價都應在所不惜。」這些話深深影響他,對他在聯合國工作產生重大影響。

美國放手 聯合國安理會通過決議譴責以色列

令丹農永遠無法無忘懷的是,2016年12月,聯合國安理會在歐巴馬政府尾聲通過一項譴責以色列的決議,即2334號決議,美國過去對這類決議通常會行使否決權,但這次美國讓決議通過了。這樣的發展,在美以關係史上前所未見,這項決議對以色列不利,當時丹農親眼目睹最深的恐懼化為現實,14個成員國投票支持該項決議,美國投棄權票,沒有國家投下反對票。對巴勒斯坦人來說,這是值得慶祝的一刻。

丹農指出,「從以色列的角度來看,最重要的關鍵是,表決前以色列與美國政府缺乏溝通。美國顯然不想與以色列進行任何協調,只希望決議能通過。這是數十年來,美國和以色列首次在聯合國的會場中對立。」

當時面對這個慘痛的失敗,他孤立無援;但他怎麼也想不到,1年之後,他坐在同一個座位上,討論美國將大使館遷到耶路撒冷。2017年12月6日,美國總統川普宣布美國駐以色列大使館將從特拉維夫遷移至耶路撒冷,此舉等同承認耶路撒冷是以色列的首都。

20230604-以色列專題,耶路撒冷,耶路撒冷舊城區,金頂清真寺,猶太墓園(畫面下方)。(顏麟宇攝)
金頂清真寺矗立於耶路撒冷舊城區,下方為猶太墓園。(顏麟宇攝)

聯合國大使任內最大教訓:被美國出賣只能靠自己

地緣政治瞬息萬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丹農說,「從這次事件得到的教訓是,我們最後只能靠自己。我們必須為所有可能情況做好準備,只能靠自己。對我而言,多年來我們一向是和美國站在同一陣線,對抗其他壞人;如今,在這個最艱困的時刻,我要對抗的還包括美國。這實在太難了。」

丹農說,「看看現在烏克蘭的遭遇,還有台灣面臨的危機。因此,最重要的是強化自己的能力,準備好因應各種可能的挑戰。」

以色列在聯合國長期遭敵視 丹農定策略促成改變

台灣一直都被排除在聯合國之外。以色列雖是聯合國的成員,但長期以來一直遭遇各國的敵視。丹農指出,「派駐聯合國任職期間,面臨最大挑戰是大家對以色列不熟悉,大都往壞的地方去想。為了促成改變,我做了三項努力。首先,向聯合國極力介紹以色列的歷史遺產與傳統,各種慶典、活動;其次,大力介紹以色列在高科技方面的發展,這點與台灣非常類似,以色列有許多科技創新、企業家和新創公司,透過科技,可以吸引更多人到以色列。第三,積極邀請各國駐聯合國大使與聯合國官員實際到以色列訪問一周,這項計畫相當成功。」丹農說,他們來到以色列之後,了解以色列遭遇的挑戰,也對以色列的民主發展有進一步認識。

以色列是中東地區民主發展最進步的國家。今年元月以來,每周六晚上有數十萬人走上街頭抗議總理納坦雅胡所推動的司法改革,這項抗議行動持續進行中。對此,丹農表示,「這項示威遊行展現了以色列的民主韌性,這麼多人走上街頭抗議,反對政府的司法改革方案,我感到很驕傲。雖然,我不見得同意遊行民眾所表達的內容與他們的所做所為。但是,這些遊行正展現了以色列是一個民主國家,有能力舉行選舉,選出政府,也允許言論自由。」

20230603-以色列專題,特拉維夫民眾3日上街頭進行大規模示威活動,抗議以色列政府推動的司法改革計畫。(顏麟宇攝)
以色列現在面臨建國以來最大規模的抗議浪潮。(顏麟宇攝)

對中貿易持續強化 以色列仍與美國維持最高層級合作

美國是以色列最堅強的盟友,但以色列也有被出賣的時候。近年中國崛起,成為以色列在亞洲最大的貿易夥伴。美中對峙情勢下,美中貿易戰與科技戰對以色列造成什麼樣的衝擊?對此,丹農表示,「在許多情況下,我們會接到來自華盛頓的要求,在有關安全與國防設備方面,特別是有關對中國的貿易,當這些牽涉到全安與國防相關議題時,我們尊重我們最堅強盟友們的要求。我們了解這些議題對他們是非常重要的,包括民主黨與共和黨,我們都密切保持連繫。」

近年以色列與中國的經貿關係持續強化,總理納坦雅胡相當重視開拓中國市場。丹農表示,「以色列是一個開放經濟體,民間企業與中國企業進行各種投資與貿易,政府不會去限制;至於官方機構與國營企業,政府可以發揮影響力。從層次來看,以色列政府與美國政府的合作關係等級非常高,儘管有時候雙方政府對某些議題有不同的意見,雙方持續在情報與安全方面維持最高層級的合作,一直都是最高層級的往來。美國政府每年提供數十億美元軍援給以色列,讓我們可以買美國的武器,這點我們表示感謝。」

20230606-以色列專題,以色列國會議員 Danny Danon。(顏麟宇攝)
丹農指出,以色列政府與美國政府的合作關係等級非常高。(顏麟宇攝)

小國資源有限全民皆兵 投資高科技與人力資本

以色列土地小,人口不到1000萬人,如何發展出強大的影響力?丹農指出,「最重要有2項,我們大量投資高科技與人力資本。舉例來說,你看以色列軍隊,我們的戰鬥機數量並沒有比敵人的多,但是我們飛行員的素質較高, 遠超越敵軍。我們大量投資人力資本,培養大量菁英人才,他們具有專業知識與卓越能力,讓我們擁有優勢打贏每個戰役並對抗恐怖主義。」

台灣與以色列同樣是小國,天然資源非常有限,如何培養非對稱戰力呢?丹農分析,「從高科技發展來看,台灣有很傑出的表現,在某些層面甚至超越以色列。至於人力資本方面,這是非常重要的,以色列實施全民皆兵,年滿18歲的男性、女性都必須服義務役,其中有些人選擇服役期限比一般更長。對於軍隊,我們大量培養菁英人才,我們提供經費讓優秀人才去讀大學,我們提供大量誘因,讓這些菁英人才成為軍隊的中堅幹部。」

在以色列,軍中的菁英教育集中在科技科學方面,國防產業與民間的創新創業緊密相連。丹農說,「這些培訓計畫不僅提升軍隊能量,同時對經濟也很有幫助。這些菁英從軍中退役後,他們在20多歲與30多歲的年紀,許多人投入創新創業,開創自己的公司,成為支持經濟的力量。許多高科技產品的創新發展,最先是從軍中開始,慢慢再發展到民間。」

從俄烏戰爭看台海情勢 丹農:我們必須有能力保護自己

對於台海緊張情勢升高,未來爆發戰爭的可能性?丹農表示,「看看歐洲的情況,二次大戰結束後,大家以為戰爭結束了,但是,俄烏戰爭爆發了,持續至今,這是一個警訊。對於台海情勢,我了解台灣民眾非常憂心,的確有理由憂心。我想強調的是,面對外來威脅,我們必須有能力保護自己。」

20230531-E501-以色列專題_A丹農(Danny Danon)小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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