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紀宇專欄:共和黨內戰蓄勢待發,迪尚特會成為「弒君者」嗎?

2022-11-15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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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共和黨最高領導人川普與快速崛起的佛羅里達州州長迪尚特(Ron DeSantis)(AP)

美國共和黨最高領導人川普與快速崛起的佛羅里達州州長迪尚特(Ron DeSantis)(AP)

 「世事的起伏有如浪潮,人們若是能夠趁著高潮一往直前,一定可以功成名就;若是不能把握時機,就會終身蹭蹬,一事無成。」

——布魯圖斯(Brutus)

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名劇《凱撒大帝》(Julius Caesar)第四幕第三場,主角布魯圖斯在腓立比戰役(Battle of Philippi)前夕與戰友討論用兵策略時,說了這一番話。布魯圖斯在西元前44年刺殺了與他情同父子、師徒的羅馬共和國領導人凱撒,而且拜莎翁生花妙筆之賜,成為文學史上最著名的「弒君者(Kingslay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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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美國政壇,11月8日期中選舉投票過後,也正醞釀一部「凱撒vs.布魯圖斯」的懸疑劇。飾演凱撒的是前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布魯圖斯則由佛羅里達州州長迪尚特(Ron DeSantis)擔綱。師徒兩人還沒有公開決裂,但殺伐之氣越來越重。各方都在揣測,迪尚特會否、何時挺身向前、揮刀弒君?

兩人所爭是距離白宮大位一步之遙的位子:2024年美國總統大選共和黨候選人。此時,川普躊躇滿志,迪尚特伺機而動。雖然距離2024年總統大選投票還有將近2年,但時機緊迫感正與日俱增。

川普的王道與天命:2024東山再起

川普一生最瞧不起弱者、輸家,但2020年總統大選卻讓他丟掉一生最重要的戰利品——總統寶座,而他的應對之道就是拒絕認輸、再戰一回。他鬼扯的「2020對手作弊」雖然還能夠唬弄不少「川粉」善男信女(包括台灣),但畢竟距離事實與常識太過遙遠,因此「2024東山再起」遂成為他的王道與天命。

可以這麼說,2021年1月6日川粉暴民圍攻國會山莊失敗、1月20日川普卸任總統之後,這位「獨孤求勝」就開始籌劃再戰2024。將近2年之後的今天,他依然團隊陣容堅強、人脈不離不棄、金庫盆滿缽滿。2022年期中選舉也成了他的「實彈軍演」,選票上沒有他的名字,但選戰中處處有他的影子。

簡而言之,今日川普是全美位階最高的「造王者(Kingmaker)」,今年期中選舉造就國會議員與州長,2年後總統大選造就自己。共和黨內初選,川普祭出「順我者生、逆我者亡」魔咒,大舉排斥異己、提拔爪牙。極右派選將只要對他跳忠字舞、背熟他的「大謊言(Big Lie)」歪論,本職學能與人品再差,都很有機會在黨內初選脫穎而出。

問題是,打贏黨內初選未必能打贏對手政黨,這些「川粉候選人」往往讓無黨籍選民、溫和派共和黨人倒盡胃口,民主黨成了最大受益者。也因此,今年民主黨積極介入共和黨內初選,在關鍵選區出錢出力幫「川粉候選人」助選,逼共和黨以下駟對上駟。結果收效宏大,民主黨在這場期中選舉的表現遠優於預期。

換言之,共和黨被迫提前面對一個大問題:「川普牌」到底是資產還是負債?是票房保證還是票房毒藥?若以選戰成敗論英雄,今年川普顯然再一次淪為狗熊,英雄則另有其人:共和黨南霸天迪尚特。

紅色浪潮變成紅色漣漪,誰之過?

共和黨原本期待期中選舉「紅色浪潮(Red Wave)」席捲國會與州政府,結果卻縮水成「紅色漣漪(Red Ripple)」:共和黨無法攻下參議院、眾議院勝差不如預期、輸掉多場重要州長選舉。但有一個州例外,就是迪尚特的佛羅里達州。

2018年的佛州州長選舉,迪尚特只贏對手0.4%,今年則以19.4%的差距擊潰民主黨對手,寫下40年來最懸殊紀錄。共和黨不僅在全州公職(statewide office)選舉四戰全勝,而且勝差至少16%。相較之下,川普在2016、2020年也都拿下佛州,但勝差不過4%。值得注意的是,歐巴馬(Barack Obama)曾兩度贏得佛州。換言之,佛州原本是「紫州(紅藍參半)」,在兩大黨之間搖擺,但迪尚特執政4年讓它徹底變成「紅州」,而且是深紅、寶石紅(ruby red )。

迪尚特今年才44歲,已經儼然是共和黨新世代的領頭羊。他出身佛州一個義大利裔天主教家庭,從小愛打棒球,參加過1991年的威廉波特(Williamsport)世界少棒賽(Little League World Series),那一屆的冠軍是台灣台中市大仁國小少棒隊,這或許是迪尚特與台灣最早的緣分。

迪尚特雖然年輕,但學經歷相當豐富,畢業於耶魯大學(Yale University)、哈佛法學院(Harvard Law School),2004年加入美國海軍,擔任軍事檢察官,曾經隨著海豹部隊(Navy SEALs)派駐伊拉克,2010退役,但至今仍是海軍後備軍官。

共和黨南霸天、新共主迪尚特

2012年,迪尚特踏入政壇初試身手,當選佛州第6選區聯邦眾議員,之後兩度連任;2018年更上層樓競逐州長,以無條件效忠換得時任總統川普加持,最後驚險勝選。當時迪尚特拍了一支影片,內容是他教稚齡兒女喊出川普招牌口號「Build the Wall!」「Make America Great Again!」,川普看了想必龍心大悅。

川普夫婦與迪尚特(Ron DeSantis)夫婦(Wikipedia / Public Domain)
川普夫婦與迪尚特夫婦(Wikipedia / Public Domain)

迪尚特的4年州長任期,前半川普後半拜登,他的施政對川普亦步亦趨,對拜登處處掣肘。在種族平權、性別平權、擁槍權、中小學公民教育等「文化戰爭」議題領域,他是保守派的紅衛兵。對於拜登政府的新冠肺炎防疫政策,他全面抗拒,讓佛州付出8萬2000人性命的代價,換得他共和黨南霸天的地位。除了意識型態炒作與對抗,迪尚特還是組織戰高手:去年共和黨的已登記選民比民主黨少,如今則多出整整30萬人。

由此不難想見,在「川普牌」法力大不如前、從資產轉為負債、從票房保證轉為票房毒藥之際,迪尚特越來越被視為共和黨的新共主。向來挺川普的《紐約郵報》(New York Post)稱迪尚特為「未來先先(DeFuture)」,越來越多保守派人士期盼他將「佛州經驗」擴展到全美國,而且事不宜遲、就在2024!

8日勝選當晚慶功大會上,迪尚特的支持者高喊「再兩年!」他致詞時說道:「在華府帶領之下,我們的國家一路走來、跌跌撞撞。佛羅里達已踏上正確的道路!」把這段話的「華府」換成「川普」、「我們的國家」換成「我們的黨」,倒也一語中的。

然而川普顯然無意禮讓後生晚輩,而且從2015年宣布參選總統迄今,他多次被分析家、媒體預言「政治生命已到盡頭」,但總是像打不死的蟑螂。共和黨高層討厭他、瞧不起他的人不在少數,但是多半希望別人扮演正義使者/烈士,敢以身試法者幾乎都沒有好下場。

更何況對於自己在期中選舉的功過,川普在選前受訪時就打了預防針:「如果共和黨贏了,都是我的功勞;如果輸了,那可不是我的責任。」很難想像一個前總統會如此恬不知恥,但這就是川普。

2022年美國期中選舉,共和黨籍的佛羅里達州州長迪尚特(Ron DeSantis)連任成功,黨內地位大幅提升(AP)
2022年美國期中選舉,共和黨籍的佛羅里達州州長迪尚特連任成功,黨內地位大幅提升(AP)

迪尚特強勢崛起,川普無意禮讓

現在川普對迪尚特滿懷猜忌,選前他前往佛州會黨籍聯邦參議員助選,刻意不邀請迪尚特同台;提到昔日情同師徒的小老弟,總是語帶譏諷或恐嚇,聲稱對方只是一個「很會搞公關的州長」,而且有「黑資料」落在他手中,十足的黑社會教父口吻。

台灣時間16日上午10時,川普將在佛州私人俱樂部海湖莊園(Mar-a-Lago)舉行一場「特別宣布會」,從各種跡象來看,他會直接宣布投入2024年總統大選,預期迪尚特不敢「犯上」,從而徹底清理黨內初選戰場。

迪尚特會乖乖就範嗎?他到現在還不敢與川普撕破臉,也許會選擇暫時按兵不動,到2028年再全力一搏,而且屆時可望換取川普的再次加持。換言之,當「儲君」似乎比當「弒君者」穩妥一點。然而世事多變,運勢起伏,對於有志於大位者,「等待」往往並非上上之策。迪尚特絕非佛州池中物,接下來就看他要當向前揮刀的布魯圖斯,還是猶豫不決的哈姆雷特(Hamlet)。

2022年美國期中選舉,共和黨籍的佛羅里達州州長迪尚特(Ron DeSantis)連任成功,黨內地位大幅提升(AP)
2022年美國期中選舉,共和黨籍的佛羅里達州州長迪尚特連任成功,黨內地位大幅提升(AP)

世事多變,運勢起伏,迪尚特願意多等4年嗎?

有趣的是,如果民主黨可以決定,應該還是希望川普再次出馬。畢竟川普包袱夠多、爭議夠多,無論是動員民主黨自家基本盤,或者將無黨籍選民驅趕到民主黨陣營,川普都是最佳人選。尤其如果拜登堅持再戰2024,民主黨人想到年過八旬的老叟拜登對上壯盛之年、戰力滿格的迪尚特,恐怕會頭皮發麻。

不過近期的觀戰重點不在佛州也不在華府,而在12月6日的喬治亞州聯邦參議員第二輪決選,由民主黨籍現任參議員沃諾克(Raphael Warnock)對上前美式足球明星沃克(Herschel Walker)。儘管參議院多數黨已確定由民主黨蟬聯,但喬治亞州仍是兩黨兵家必爭。就共和黨內而言,川普必須證明自己不是票房毒藥,迪尚特必須證明自己的號召力與動員力能夠跨出佛州。因此喬治亞州這場決選,扛轎者的戲分比坐轎者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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