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家反情報與安全中心（NCSC）日前向美國各州及地方政府發布警告，稱中國近期在美國地方的影響力逐漸擴大，且有更加激進的趨勢。對此，網路新聞雜誌《外交家》23日推出專文，解析美國史上第一起中國外交官透過遊說州議員，成功干涉當地立法機構決策的案例。
《外交家》（The Diplomat）23日刊登的專文指出，2009年時任共和黨籍加州眾議員布萊克斯利（Sam Blakeslee），在加州眾議院（California State Assembly）提出支持西藏人權的「大會第6號共同決議案」（ACR 6）時，中國外交官涉嫌向多位州議員施壓，要求他們投下否決票，導致該案最終胎死腹中，並成為美國史上首起地方立法機構遭中國官方嚴重干涉的案例。
據美國網媒《POLITICO》2018年引述美國前情報官員說法指出，由於加州經濟和政治的重要性，以及其龐大且極具影響力的移民和華裔社群，北京當局向來十分重視在加州的情報活動，中國國安部甚至曾於該州設立單獨的情報單位。
ACR6 決議案
2008年至2009年，中國對西藏的態度明顯轉趨強硬，不僅持續鎮壓西藏地區的和平示威活動，更表明將以「更具侵略性的國際政策」來應對該地問題。2008年3月25日，布萊克斯利向加州眾議院提出「大會第119號共同決議案」（ACR 119），要求把每年的3月10日定為「西藏日」（Tibet Day），以紀念1959年西藏人起義對抗中共暴政，並呼籲加州立法機關聲援達賴喇嘛（Dalai Lama ）譴責中共的立場，當時他稱中共對西藏進行「文化種族滅絕」和「恐怖統治」。
不過，當時各界認為ACR119 的言詞過於強硬，因此該案在同年11月30日並未獲得立法機構批准。2008年12月4日， 布萊克斯利參考美國聯邦眾議院甫通過的第20號決議案（HR 20）內容，再次向加州眾議院提出ACR6。
在ACR6的內容中，除了HR20表明支持「奧林匹克憲章和達賴喇嘛對奧林匹克憲章的看法」的條款未被納入外，其他內容幾乎與後者完全相同。同時，ACR6也另增一項條款，表示支持「達賴喇嘛和西藏人民為西藏尋求有意義的自治」，並反對「中國透過恐懼、恐怖和政治教育壓迫西藏人民」。
布萊克斯利認為，修改過的ACR6言詞較為溫和，必能獲得加州眾議院批准。豈料，這卻開啟了一場中國官方嚴重干預美國地方立法機構決策的荒謬事件。
決議案臨時遭刪除
2009年2月3日，在布萊克斯利辦公室致函給議院規則委員會（Rules Committee），要求議院聽取ACR6決議案後，中國駐舊金山總領事館的2名外交官便前來拜訪布萊克斯利，表明反對「西藏日」決議案，並暗示若其執意以此案「批評」中國，則需自行承擔相應的後果。
當月稍晚，布萊克斯利被要求刪除決議案中支持西藏自治和譴責中共壓迫藏人的內容，否則該議案無法進入聽證階段。為了能讓議案順利進入議會，布萊克斯利同意修改內容，並於2月27日提交修正版的決議案。
3月9日，ACR6決議案本已被列入議會中的一項無爭議議案表決議程上，但卻遭當時的議會多數黨領袖托里科（Alberto Torrico）刪除，迫使布萊克斯利要求將此案放入3月16日的全體大會投票表決。
One of the earliest cases of PRC diplomats directly lobbying state legislators was the defeat of a pro-Tibet resolution in 2009 in California. Here’s how it happened.https://t.co/uDNcmUA8a6 pic.twitter.com/RWlZXZir7U
— The Diplomat (@Diplomat_APAC) August 24, 2022
中國外交官闖入議會大廈，要求議員投下否決票
而在全體大會投票前夕，中國外交人員便動作頻頻，千方百計阻止該議案獲准通過。時任中國駐舊金山總領事高占生聯繫多位加州眾議員，遊說他們反對布萊克斯利提出的決議案。在當時的一封傳真文件中，高占生重申，中共成功終結西藏的封建農奴制和神權統治，並稱期為人類史上最黑暗的奴隸制度。他更表示，ACR6決議案會「傷害中國人民情感」且「向分裂勢力傳遞錯誤訊息」。
時任中國駐舊金山總領事館發言人周雲良則向當地媒體表示，西藏問題不是人權或宗教問題，而是主權問題，並強調「中國駐外領事館與當地立法者進行個別對話」屬正常行為。3月12日，高占生與多位中國外交官現身加州議會大樓，公然「敦促」加州眾議員否決ACR6決議案。
當時，布萊克斯利直言，中國外交官的行為「令人感到震驚和可恥」，並稱「這是他在任5年以來，首次看到外國代表公然在議會大廈內部遊蕩。」加州最高法院退休法官、前白宮國安顧問克拉克（William P. Clark）也表示，他未曾見過他國外交人員以如此公然且具攻擊性的方式，對地方立法人員進行遊說，並暗指這顯然不是恰當的行為。
FBI密切關注
布萊克斯利告訴《外交家》，此事當時也引起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的關注。FBI當時告訴布萊克斯利，他惹惱了中國政府，並提醒其電子郵件和使用的網站都有被駭客入侵的可能。
另一名共和黨籍眾議員德沃爾（Chuck DeVore）也被FBI告知，他疑似受到中共當局的監視。德沃爾向《外交家》透露，根據FBI當時的說法，除了中國駐舊金山領事館人員之外，駐洛杉磯和其他地區的中國領事館也投入相關的監視活動。
德沃爾指出，中國外交部當時對加州立法機構進行了「前所未有」的干涉行動，並稱這種情況確實曾在華盛頓特區出現過，但卻未曾在州級議會發生。對此，FBI則拒絕此事發表任何評論。
決議案最終石沉大海
到了大會表決當日，時任加州眾議院多數黨領袖馬世雲（Fiona Ma）要求將ACR6退回規則委員會，希望委員會依據當時的中美關係，重新評估該決議案。德沃爾當時氣憤地表示，部分議會成員顯然受到中國共產黨的遊說，「我們必須讓民主走回正軌，在這個議會廳裡，任何不公正的事情都是對正義的嘲弄。」
最終，該決議以46票贊成、30票反對，被退回了規則委員會。布萊克斯利告訴《外交家》，當時該決議被退回時，民主黨領袖承諾會舉行公開聽證會，重新討論議案內容，但後來卻什麼也沒發生，ACR6決議案此後便石沉大海。
隨後，為了回應北京的干涉行為，布萊克斯利於2009年4月13日提出第1334號議會法案（AB1334），要求修改加州當時的遊說法，使外國人員的遊說行為能被法律約束。該法案雖然曾一度列入議會議程，但卻沒有任何進展。
布萊克斯利坦言，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因為政治改革法案通常是最難通過的法案。他告訴《外交家》，AB1334旨在引起公眾對中國政府不良行為的關注，並向他們表明如果北京政府繼續如此，美國地方政府就會面臨如此嚴重的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