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芬蘭人認為，如果普京可以屠殺他在烏克蘭的兄弟姊妹，那麼他對芬蘭也會肆無忌憚做同樣的事。我們真的不想再一次陷入孤立無緣的境地。」
——芬蘭前總理史塔布（Alexander Stubb）
近年來最能讓俄羅斯總統普京雞飛狗跳、張牙舞爪的字眼可能就是⋯⋯NATO（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獨裁者往往需要「外在威脅」來做為維持權力的支柱、實現野心的藉口，北約的存在之於普京正是如此不可或缺。蘇聯在冷戰末期土崩瓦解，為民族主義者與帝國主義者普京留下難以癒合的傷口，14個東歐前共產國家（包括前南斯拉夫聯邦）先後投奔北約更形同在傷口撒鹽。今年普京甘冒大不韙發動侵略烏克蘭戰爭，主要藉口之一正是「北約東擴（enlargement of NATO）」。
北約迎來「中興氣象」，30個成員國展現前所未有的團結
冷戰落幕之後，北約這個為「蘇聯威脅」量身打造的全球最大規模軍事聯盟，儘管進行過幾次大規模軍事行動（波斯灣、巴爾幹半島、阿富汗、利比亞），但方向感、存在感與必要性都逐漸迷失。2017年上任的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將北約視為過時的累贅；2019年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更形容北約「即將腦死」。但弔詭與諷刺的是，近兩年北約迎來「中興氣象」，30個成員國展現前所未有的團結，得到歐洲社會前所未有的支持，頭號「功臣」不是別人，正是獨裁者普京（Vladimir Putin）。
北約「中興氣象」展現在對於烏克蘭的軍事援助（儘管絕不動用地面部隊，也拒絕在烏克蘭領空畫設禁航區），對於東翼（eastern flank）成員國（波羅的海國家、波蘭、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的加強協防，更展現在「北約東擴」很可能再接再厲。儘管可能的新成員國並非被普京視為禁臠的前蘇聯加盟共和國（烏克蘭、摩爾多瓦、喬治亞），而是長期保持中立的芬蘭與瑞典，但仍然充分透顯普京入侵烏克蘭是多嚴重的戰略錯誤。
芬蘭與俄羅斯，併吞、獨立與戰爭
而且芬蘭與俄羅斯不但有長達1340公里的陸地邊界，兩國的歷史糾葛同樣漫長。芬蘭在1809年被俄羅斯併吞，1917年爭取到獨立。1939年至1944年，芬蘭與蘇聯打過兩場慘烈的戰爭。當年芬蘭軍民抵抗紅軍入侵的英勇事蹟，今日被許多人拿來與烏克蘭軍民抵抗俄軍相比擬。
根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與英國《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Politico》歐洲版等媒體報導，芬蘭與瑞典這兩個北歐國家可能很快就會申請加入北約。北約官員透露，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之後，關於芬蘭與瑞典是否應加入北約的討論變得「極為認真」。北約成員國外長4月初集會，芬蘭與瑞典兩國外長也都參與，商討相關議題。
北約上一次迎接新成員是在2020年3月，巴爾幹半島內陸小國北馬其頓（North Macedonia）加入。芬蘭與瑞典之外的3個北歐國家丹麥、挪威、冰島，早在1949年8月北約成立時就已加入。
Five points Finnish @Nato membership:
— Alexander Stubb (@alexstubb) April 11, 2022
1. Not a radical shift in our security policy.
2. More Nato compatible than most member states.
3. Overwhealming public support.
4. Finnish Parliament, Government and President decides.
5. We provide value added to the alliance.
芬蘭與瑞典是否加入北約是個老議題，多年來各方意見紛紜，反對方總是佔上風。但兩國的輿論隨著烏克蘭戰爭爆發而大幅轉向。芬蘭前總理史塔布（Alexander Stubb）告訴CNN：「2月24日之後，芬蘭加入北約幾乎已成定局。」換言之，普京試圖「嚇阻北約東擴」，效果卻適得其反，對受其威脅的國家而言有如一記警鐘，讓它們深刻體認加入北約「集體自衛（collective self-defence）」機制的重要性。
像芬蘭、瑞典這樣的國家，在國際社會上需要的是規則、秩序、體系、架構，但俄羅斯以血腥暴力破壞了一切，向芬蘭、瑞典以及整個歐洲證明：它們需要一個更強大的集體防衛聯盟。
俄羅斯入侵讓芬蘭、瑞典民意翻轉，支持加入北約
芬蘭總理馬林（Sanna Marin）8日透露，國會「未來幾周」就會正式開始討論加入北約議題；由於情勢緊急，預計仲夏之前就會有結果。瑞典總理安德森（Magdalena Andersson，也是女性）日前表示「不排除可能性」，相關的安全政策分析報告5月底出爐之後，其政府會有更明確的立場。
看看芬蘭與蘇聯／俄羅斯的歷史恩怨，不難理解芬蘭對於加入北約比瑞典更為積極。《經濟學人》引述的民調顯示，2019年逾半數芬蘭民眾反對加入北約，但俄羅斯入侵之後情勢翻轉；到3月底，超過6成民眾支持加入。芬蘭國會200位議員已有100人表態支持，反對者僅有14人。北約真的應該送兩塊匾額到克里姆林宮：「惠我良多」、「恩同再造」。
Latest poll from Finland. 68% in favour of NATO membership, 12 against. If President and the Government would recommend it, then 77% are in favour, 11 against. In short: SUPPORT for NATO is OVERWHELMING! https://t.co/9Pd5PDEzXb
— sven sakkov (@sakkov) April 11, 2022
瑞典的步調比芬蘭慢一點，執政黨態度也較為保守，但一樣有過半數民意、過半數國會議員支持加入北約。而且瑞典曾經統治芬蘭近500年（1323–1809），脣齒相依，各方面關係都極為密切，兩國的軍隊可以直接並肩作戰。雖然兩國官員強調會獨立做出決策，但許多分析家認為只要芬蘭決定加入北約，瑞典幾乎必然跟進。
瑞典前總理畢爾德（Carl Bildt）指出，俄羅斯2008年入侵喬治亞、2014年併吞克里米亞（Crimea）並挑起烏克蘭內戰，在在顯示普京使用武力的門檻低於世人的預期，關於瑞典是否加入北約的辯論也開始升溫。如今普京對烏克蘭全面開戰，瑞典已不可能回到過往虛幻的中立（illusionary neutrality）。
兩國「帶槍投靠」，北約可望速戰速決
北約方面如何看待？有沒有被俄羅斯嚇到綁手縛腳？顯然沒有。秘書長史托騰伯格（Jens Stoltenberg，挪威人）強調兩國與北約多年來密切合作，各方面——從協同作戰到政軍關係——都符合北約標準，很快就可以完成入盟程序。2014年俄羅斯首度入侵烏克蘭之後，兩國也進一步強化與北約的聯合軍演。芬蘭人甚至戲稱自己是「沒有成員國名分的成員國」。
而且兩國並非「乞求保護」，而是「帶槍投靠」，因為兩國都擁有精良的常備軍，芬蘭最近才斥資94億美元訂購64架美製F-35閃電二式（F-35 Lightning II）戰鬥機，羨煞許多北約成員國。瑞典則是先進軍火工業大國，從戰車到戰機，每年出口額約2億美元，並已承諾將國防預算佔GDP比例提升至2%。
一個數字的變化透顯普京與莫斯科的愚蠢
俄羅斯方面如何看待？一個數字的變化充分透顯普京與莫斯科當局的愚蠢：北約與俄羅斯的陸地邊界長度。北約成立之後50年，與俄羅斯的共同邊界只有196公里（挪威），波蘭入盟增加至428公里（加里寧格勒），波羅的海三國入盟增加至1233公里。如果芬蘭入盟，兩大陣營將有2573公里的共同邊界，比俄羅斯與烏克蘭邊界還多了600公里，而且逼近俄羅斯海軍北方艦隊（Northern Fleet）重鎮莫曼斯克（Murmansk）與可拉半島（Kola Peninsula）！
這樣的態勢當然會讓普京寢食難安，莫斯科也已照例放話恫嚇北約與芬蘭、瑞典。雖然俄軍主力目前在烏克蘭焦頭爛額，應該沒有餘力在北方另闢戰場，但普京已從「強人」變形為「狂人」，尤其是從芬蘭（或瑞典）申請加入到北約30個成員國一致同意的「空窗期」，芬蘭（或瑞典）還無法適用《北大西洋公約》第五條（Article 5 of North Atlantic Treaty）「針對任何一個成員國發動的武裝攻擊應被視為是對全體成員國發動的武裝攻擊」的規定，俄羅斯有可能先下手為強，北約恐怕必須安排嚇阻策略，甚至做好接戰準備。
普京及其爪牙會繼續恫嚇，俄羅斯軍方可能也會有一些實際的動作，鍥而不捨地對歐洲各國耳提面命：北約真的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