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俯瞰,地球上沒有虛線可將國家與文化區分開來:《古典音樂之愛》選摘(1)

2022-04-02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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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已入座的卡內基音樂廳,2017年1月。(作者提供)

觀眾已入座的卡內基音樂廳,2017年1月。(作者提供)

我沒入卡內基音樂廳的頂層包廂,周圍坐著兩千八百位陌生人,在星期天下午齊聚黑暗之中,聆聽莫札特與布魯克納的音樂。汽車和卡車的喇叭、我們腳下的地鐵隆隆、偶爾響起的警笛——這些城市的聲響都被大廳裡的談話聲抹去了,座無虛席帶來緩緩上升的音量。大衣塞在座位底下,向暫時的鄰居敷衍問候,我們仔細閱讀節目冊,等待燈光暗下。柏林國立管弦樂團登台,這個樂團的歷史可以追溯至一五七○年,樂手環坐在頂蓋掀起的鋼琴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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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肉身隨著舞台點亮而消融,注意力集中在我們下方的音樂家身上,指揮兼鋼琴家丹尼爾.巴倫波因(Daniel Barenboim)在熱烈的掌聲中登場。他背對我們坐下來,右手的手勢一揮,音樂就響起,是莫札特的第二十三號鋼琴協奏曲。

甜美律動的A大調和弦騰空而起,柔和而優雅。我們身在何處、今夕是何年都無所謂了——音樂跨時永恆,絕對美麗。第二樂章開始,巴倫波因的獨奏是一段悲傷而哀愁的個人沈思,就如船歌般靜靜哼鳴,這種不同的節奏伴隨鋼琴與管弦樂團交替出無言的詠嘆調:真像是擁抱遺憾、慰藉與輕輕笑語的沉思。接著,整個樂團毫不猶豫跳入最後樂章:數千個快速音群、輕快的木管與歡樂的旋律把我們帶入一場對生命的禮讚——在文明和音樂的理想環境中,明亮的陽光與幽暗的烏雲相融為一體。

20220325-現代記譜法成型之前,記譜的方式就像這張十二世紀的羊皮紙手稿。透過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的音樂學家轉譯西方幾百年來的記譜法,人們才有辦法讀懂過去的樂譜。(作者提供)
現代記譜法成型之前,記譜的方式就像這張十二世紀的羊皮紙手稿。透過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的音樂學家轉譯西方幾百年來的記譜法,人們才有辦法讀懂過去的樂譜。(作者提供)

這時音樂會才進行一半。中場休息後我回到座位上,不禁對眼前舞台上的狀況感到好奇。一百位樂手佔據整個舞台,取代了大鋼琴與小型管弦樂團。莫札特的作品只有兩支法國號,現在變成了八支!木管與弦樂倍增,我的眼睛開始為雙耳即將迎接的聲響做好準備——一個全然不同的聲音世界。

布魯克納與莫札特都是奧地利的天主教徒;與莫札特不同的是,他是虔誠的教徒,人生目標為以他所譜寫的每個音符來展現上帝的偉大。布魯克納這個出身小鎮的男孩,從未忘記在鄰近家園的修道院擔任唱詩班的經歷,那裡有宏偉的巴洛克建築,還有他偶爾獲准演奏的巨大管風琴。他的青春期在聖弗洛里安奧古斯丁派修道院的樂音中渡過,成年後布魯克納創作恢宏的交響樂時,便以修道院的經驗作為音響與結構上的指引模板。

第九號交響曲是布魯克納的最後一部交響曲,創作時他已經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一八九六年撒手人寰時作品尚未完成。當我們經歷第九號交響曲的三個樂章後,就抵達生死交界的大門。

第一樂章從幾乎難以察覺的弦樂顫音開始,此時是D小調並非偶然。這正是貝多芬最後一部交響曲的調性,而且也是他的第九號交響曲。而正如聆聽貝多芬的第九號交響曲那般,我們在虔誠的寧靜中進入布魯克納的王國。這種寧靜感能將在場的所有聽眾拉入樂曲之中。我們聽見神秘的開場樂句,八支法國號角吹奏出具有英雄氣概的低沉旋律,過不到兩分鐘,管弦樂團就發出驚天動地的宣示,讓我們重新感受這座充滿無限可能的新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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