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詒和專文:滿腹牢騷柳亞子,兩枚印章生是非

2022-02-16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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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入紅色政權,柳亞子興奮過度,又自信過度,認為自己的才幹不在毛先生之下。一些言行也有失分寸,比如因為吃黃瓜,能搧人耳光。他的情緒除了興奮,還有牢騷,這是很多人沒有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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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九年三月二十五日上午,許多民主人士得到通知:下午一時半,由李維漢召集座談會,討論「統戰問題」,為了鄭重,特別發了入場券。下午二時許,座談會開始。李維漢宣布毛主席將於四時許到北平,請同往西郊機場歡迎。原來所謂的「座談會」是假,「接駕」是真。三時半,大家乘坐巴士赴西郊機場,後又改乘卡車,約二十人一車。五時許毛澤東抵達機場,之後軍樂大奏,放照明彈,舉行檢閱。

以上情景,柳亞子在日記裡這樣寫來:

「下午,赴飛機場迓毛主席,以代表名義去者三十人,余亦其一,與衡老(沈鈞儒)、任潮(李濟深)、伯鈞同乘第一號車……夜,毛主席派車來迓,赴頤和園飯局,共兩席,主人外余與叔老、鼎堂、初老、奚若、德珩、東蓀、寰老、季龍、任老、丕老、乃器、衡老、伯鈞、澤老、夷老、平老、賢初、任潮、恩來、羅邁,共二十人。飯罷,馮夫人來,坐談至一時半,始乘車歸,抵寓已二時許矣。」

共和國尚未宣告正式成立,便使喚眾多民主人士(歲數都比毛大)「接駕」,從下午一點半耗到次日凌晨,像柳亞子這樣的人,心底能平靜嗎?

果然!

三月二十五日與三月二十六日的兩天時間,也就是在他來京後的一週,就有了柳亞子在宋雲彬處與胡愈之的長談。胡愈之是中共中央老特工,有著雙重身分(即中共黨員與民主人士)。所謂「長談」,當然不是聊天,是奉命給柳亞子做工作。

「(胡)愈之談及張申府,謂張之大病在不肯忘其過去之革命歷史。彼與毛澤東在北大圖書館有同事之雅,周恩來加入中共,亦由彼介紹,遂以革命先進自居。初不知此等思想實為一沉重之包袱,不將此包袱丟去,未有不流於發革命者。」

胡愈之這番話的用意明確,就是以張申府為例,告訴柳亞子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能以「老朋友」、「老資格」、「老前輩」的身分看待和處理與中共及其負責人的關係。宋雲彬的日記提供了印證:

「今日上午(胡)愈之來,與柳亞老聚談。亞老近來興奮過度,又牢騷滿腹,每談必多感慨,恨無辭以慰薦之也。」

有意思的是──也就從這裡開始,柳亞子的牢騷更甚。

柳亞子致陳去病信札,寄梅堂收藏。(時報出版提供)
柳亞子致陳去病信札,寄梅堂收藏。(時報出版提供)

牢騷越發越大,幾乎到了無法控制的程度。比如,四月十六日,父親等來京的民主人士在北京飯店聽周恩來報告。晚上,柳亞子在日記裡寫道:「聽恩來報告,極滑稽突梯之致,可兒也。」另一次牢騷,竟然動了手:他與夫人去探望宋雲彬,當時宋雲彬住在華北教科書編審委員會。因為是機關所在,門口有持槍警衛。警衛要二人在傳達室登記後,方可入內。這種衙門的做派,柳亞子異常反感,便徑直往裡走。不料想,這個警衛掏出槍來!這可了得,惹火柳亞子!他抄起桌子上的墨水瓶就扔了過去。瓶子沒砸到警衛,濺了柳夫人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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