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改變是人際關係,安康平宅雖然普遍貧困、居民尚有互助的人情味,搬到公宅以後卻因大樓管理政策不能隨意跨樓層找鄰居、層層門禁,社區就有抽到公宅的阿伯一直想搬回平宅:「住過大樓的人都知道,要跟鄰居熟是很困難的事,除非你積極參與公共事務。」即便居民有心參加公宅事務,蕭羣諭就碰過一個從平宅搬過去的大姐參加說明會,卻聽到一般民眾當場問:「為什麼要讓平宅的窮人住進來?」大姐立刻心寒離開,她生氣又難過、什麼也說不出來。
陳玨璇一開始曾進到公宅做「混居」議題、即弱勢者與普通人混居的狀況,確實興隆公宅蓋起來的頭兩年警察一天可能要跑3次以上,鄰居吵架、樓上有垃圾掉下來、有人在樓梯間喝醉──這些爭端不完全是經濟弱勢者造成的、也有一般居民有失序狀況,但還是有人覺得平宅來的人就是有問題、平宅住戶依然承受異樣眼光。
各種困難都不是把社會住宅蓋起來、弱勢搬進去就能解決的,陳玨璇說:「有人會問:你們不是都要改成社宅了嗎?不是很好嗎?但進到新的環境可能有不同變動改善,即便成功進到社宅也要看整個社區有沒有支持系統去支持他們面對新生活,不是他們搬進去就會有工作、就賺得到錢。」蕭羣諭則說:「確實有滿多人覺得平宅消失、貧窮問題就解決了,但進去住的還是同一批人,重點不是那個『貧民窟』,是『人』。」
支持系統之一便是社福團體,2018年起微光盒子團隊走入社區,建立據點讓孩子下課後可以來一起吃飯、一起玩遊戲,從最初每周開放1天到後來3天、從志工性質發展為正式社福團體,他們作為社工與孩子的橋樑、讓孩子有更多管道可以傾訴心聲與求助。
對於平宅長期以來受到的歧視,微光盒子很努力把平宅的故事傳遞出去、讓更多人了解真實的平宅住戶模樣,更特別的活動是「社區走讀」、提供薪資讓孩子親自來當社區導覽員:「這以前都是社工在講,但我們想讓孩子講、講給政大教授聽……孩子一開始會很怕,但後來都會問什麼時候要再辦,他們發現,原來會有人聽他們說話、給他們掌聲。」
確實安康的孩子選擇有限,例如學校常用來做生涯發展工具之「Holland職業代碼」在蕭羣諭看來就離孩子好遠,即便六大人格測出來說孩子可能適合做生物學家、體育老師、醫師、律師,「他們忘記,這邊很多孩子是沒有選擇的……」雖然如此,安康的孩子也並非一點力量都沒有,那些一度說不出夢想的孩子,也依然可以有自己的力量,一個孩子就說:「我希望,在我的家被拆掉之前,再帶大家走一次導覽。」
隨著改建計畫,安康平宅於2018年起全面停止新入住申請,承載安康回憶的孩子也總有一天會長大離開。即便這裡被稱為「貧民窟」、即便10坪大的成長過程有那麼多別無選擇,這裡是孩子們從小長大的地方、不會只有外界想像的悲慘與不堪,即便孩子們很難想像未來,他們仍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
「脫貧」一語一直是人們掛在嘴邊的社會課題,總有人會覺得窮人可憐、要去「幫助」,但在蕭羣諭看來,即便外人不在窮人的日子還是繼續走著,比起「幫助」,微光盒子更想陪伴人長出力量、更有力量面對生活──儘管社福缺口造就殘酷人生潛規則,這社會仍有一塊空間去思考,如何善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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