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緬因專欄:我的管風琴記憶

2017-12-10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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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認為,管風琴的音色與其直覺所帶來的神性色彩難以分開,許多音樂家拿來營造神祕而特殊的氛圍,而且不限於古典音樂範疇。圖為國家音樂廳管風琴。(取自維基百科)

作者認為,管風琴的音色與其直覺所帶來的神性色彩難以分開,許多音樂家拿來營造神祕而特殊的氛圍,而且不限於古典音樂範疇。圖為國家音樂廳管風琴。(取自維基百科)

管風琴的音色與其直覺所帶來的神性色彩難以分開了。這樣的感受連結,在往後被許多音樂家拿來做為調色盤中幽暗卻閃著金光的顏料,營造神祕而特殊的氛圍,而且不限於古典音樂範疇。

一直沒有什麼時間和機會旅遊,近五年內也未曾踏上語言不同的國土,但總是會在白日夢中,規畫自己的理想旅遊路線。以歐洲來說,除了參觀一下各地小書店、看看他們的特色與經營模式外,大抵就是想造訪每一間教堂,看看裡頭的管風琴長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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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中的管風琴是基督的器官

記得小時候,每一兩個月總要到台北雙連教會空蕩蕩的禮拜堂,在無聊中找樂趣,以填補這沒事做的三、四個小時,那是母親練琴的日子。大抵在全世界,要練習彈奏管風琴,都不是太容易,光是要找到有管風琴的地方,便已是需要花上心思的事。因此不若其他樂器每天日常練習彈奏(尤其是非職業的),管風琴家只要有機會,便要待上大半天,把過去一、兩個月內想到的、記下的不足之處,一次練好練滿。

依據台灣管風琴協會的統計,截至目前全台灣對外開放的管風琴,僅有三十二架之譜,而其中的二十二架都集中在大台北地區。

搬家到新竹之後,便更難有機會看到管風琴了。偶爾幾次,會到聖經學院在旁邊看母親練琴,而規模、音栓數也都比雙連教會小上一些。往後隨著漸漸不再踏進教堂,管風琴的身影也漸漸模糊於記憶之中。

母親有少數管風琴學生,多數具有宗教背景。若問起一般人對於管風琴有什麼聯想,不外乎是宗教樂器、神聖感、莊嚴肅穆等等。管風琴的實際起源長久足受爭論,但自中世紀以來,其發展與教堂的發展密不可分,這也使它成為最為客製化的樂器,亦是最無固定規格的樂器。

早期的管風琴都是依據每一間教堂的建築、結構進行獨特的設計,再由工班到教堂內組裝而成,因此其占體可大可小、音樂可廣可窄,一切以放得進該教堂空間為主。《聖經》形容「教會是基督的身體,基督是這身體的頭」(弗一:二二~二三),由此觀之,緊密貼合於教堂中的管風琴,也名符其實可說是基督的器官(英文organ除了指風琴外亦是器官之意)了。

營造神祕氛圍的幽暗金光

後來偶爾會想起母親練琴時的背影,由於管風琴除了有不只一層鍵盤(有時有二層、有時三層),雙腳也有一組鍵盤,再加上無數調整音色、音高的木栓,手忙腳亂有如操控《新世紀福音戰士》中的初號機,管風琴也儼然成為彈奏者肢體的延伸,透過大腦到彈奏者四肢的神經結點,再由手指、雙腳連結這龐然樂器的每一個按鍵、木栓,有若形成新的節點與網絡,管風琴亦又像是彈奏者的器官。

管風琴與宗教的緊密相連,除了展現在空間上,亦是在儀式進行的傳統中。從天主教彌撒伊始,每一個段落、儀式環節皆有搭配的彈奏曲目。由於早期的管風琴彈奏,並非自動能夠流動空氣,故除了一位彈奏家之外,尚需指定一位信徒中的男孩,每周排班,擔任鼓風者的職位。

以虔誠多產的巴哈(J. S. Bach)為例,管風琴作品亦是大宗,許多後來變成鋼琴曲目的音樂,初始也是給管風琴彈奏的。而當人們想起管風琴音樂,也都會想到巴哈的D小調托卡他與賦格(Toccata and Fugue in D minor, BWV 565)那一開始的下行音階,管風琴的音色、與其直覺所帶來的神性色彩便難以分開了。

這樣的感受連結,在往後被許多音樂家拿來做為調色盤中幽暗卻閃著金光的顏料,營造神祕而特殊的氛圍,而也不限於古典音樂的範疇。在流行音樂中,由韋伯(Andrew Lloyd Webber)所創作的《歌劇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裡膾炙人口的序曲,便在一九八○年代風格的合成器與節奏中,由管風琴(亦時常以數位音源輸出)帶出的主旋律,便是許多人心中難以忘懷的旋律,而這樣的音色,與「巴黎歌劇院的地窖」之連結,似乎也承襲了源遠流長的想像。

電影中畫龍點睛的神性結尾

畢竟管風琴是那樣複雜而麻煩的樂器,風琴的許多血脈變種,仍以各種姿態進入教堂之外的不同空間與不同音樂裡。隨著日本教育來到台灣的現代國民教育,便傳承了自西學引進日本、在音樂課中以風琴彈奏音樂、為合唱團伴奏的音樂教育景緻。

而老搖滾中大量出現的風琴,亦有承襲自美國教堂小風琴的靈魂樂之線索。大家所熟悉的一九六○年代老歌,由哈倫(Procol Harum)所做的〈蒼白淺影〉(“A Whiter Shade of Pale”),除了受巴哈〈G弦上的詠嘆調〉(“Air in Suite No. 3 in D major, BWV 1068”)、《醒來!那聲音呼喚我們》(Wachet auf, ruft uns die Stimme)啟發的連續下行和弦進行之外,貫穿全曲的風琴,更在旋律、和聲進行之外,賦予了這首歌不可忽略的靈魂。

電影配樂的氛圍探索大師季默(Hans Zimmer)亦是酷愛使用管風琴的作曲家。從主題直指宗教的《達文西密碼》(The Da Vinci Code)、《天使與惡魔》(Angels & Demons),都有使用管風琴畫龍點睛的片段,而近期最為令人難忘的,當然是在《星際效應》(Interstellar)中最後幾幕,於宇宙的核心穿梭生命時光、尋找終極解答的幾近神性結尾了。

管風琴從成為教會的器官、再到彈奏者的器官,一直都沒有距離孕育它的地方太遠,或許將隨時間不斷變形擴散,但也再難如其他樂器一般,成為只為發出特定聲響而不帶文化想像的樂器了。

 *作者為音樂工作者,同時現任民進黨媒體創意中心主任一職。本文原刊新新聞第1605期。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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